“……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可是,最亲爱的,我顷刻认出你;任凭你蒙上有魔力的面纱,最近在咫尺的,我顷刻认出你。”
在夏刻意放轻的声音里,辛慢慢陷入睡眠,呼吸随之平稳。
月光透窗而入落在蓝色大床上,轻盈地笼罩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夏拥着辛,半梦半醒的一瞬间,感觉他们像是蜷缩在一艘小船里,漂浮在汪洋起伏的大海上。
裸露在外的手臂渐渐感到一丝凉意,随后化作了梦里瓢泼不尽的雨水。
他不禁觉得,若是没有对方存在,剩下的另一个人一定会死吧。
夏皱着眉,搂着辛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真暖。
为什么不能承认呢?
辛刚接手家里事务的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有多少双手要来争夺蛋糕,就有多少双手在明里暗里想给他捅刀子。而夏,作为辛唯一的弟弟,除了成为他人急于利用的傀儡,被人当枪使,处处给辛添乱添堵,还有什么建树呢?
辛受伤之后,夏好像一夕之间想通了很多事。
于是他乖乖地看住自己,不再惹是生非,不过在明面上,在外人眼里,夏还是作出被辛强制驯服的样子,营造兄弟不合的假象,故意给人留下可趁之机,也好帮辛分担一部分压力。
毕竟,看上去无懈可击的人容易将敌人逼得铤而走险。
而辛到底是如何想的,一开始他始终看不分明。
他不再出去惹事后,辛也得以把更多精力放在事业上,久而久之,董事会里那些刺耳的杂音被陆续剔除或压制。纷杂的明枪变成了偶尔为之的暗箭,但至少企业这个庞大的机器在平息了内斗后重新蒸蒸日上地运转起来,对大部分工作者来说,日子终于重归于安稳。
对夏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从家庭变故的废墟里,竟生出了一支格外妖冶偏激的花。
自那日辛喝醉时发生的小插曲之后,夏小心地藏起心思,夹起尾巴,方方面面都表现得乖顺得体。
而辛待他一如从前,就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那一幕。
夏高三最后一学期,因为事先锚定了学校,尤其是在高考冲刺阶段,他几乎是用榨干自己的力度在学习。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只要有时间夏就会用来刷题,为此不是忘记吃饭,就是洗澡后连衣服都忘了穿。那段时间,辛尽可能保证每天晚上都早点回家,看顾夏的吃穿。如果发现他忘了吃,辛不介意做好饭后直接给他喂到嘴里。如果发现夏洗完澡后直接跑去刷题,辛要么是用松软的浴袍将他裹个严实,要么干脆直接将人拎起来扔到床上,强制关机。
可辛不禁觉得,好像他越是这样,夏就越是变本加厉。
像是另一种层面的叛逆。
季节轮转入夏,辛突然忙了一阵,回家的时间又变晚了。虽然他每天都不会忘记叫人往家里送饭,但回家时,他往往发现,饭要么只草草地被扒拉了几口,要么就是纹丝未动。
不仅如此,夏比以往更大剌剌地裸着上半身在房间里晃,白皙的身躯、流畅的腰线无不一下一下地剜着辛的眼。
一日,辛再次带着酒气回了家,瞄了一眼桌上纹丝未动的晚饭后,颓然陷入了沙发里。
头疼。
夏听到了辛回家的声音,随后又是一片沉寂。他前往客厅查看,看到辛紧锁着眉歪倒在沙发上,便只当他是像平常那样喝醉了。辛喝醉时大抵是任他摆弄的,所以夏也没有设防,只是像平常那样先去摸他的额头,然后为他松开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随后,夏将辛扶起来,试图将他带回房间。
一瞬间,夏觉得辛好像使了些力气,两人双双失去平衡倒在了沙发上。辛的头侧在夏颈窝旁,一呼一吸夏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你……”夏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噤声,随即感到一阵酥麻从腰侧蔓延上来。
辛的手就盘桓在他腰际,指腹一下压,就会让他的皮肤掀起一阵小范围的痉挛。
“为什么不穿衣服……”辛有些含混沙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夏吞了一口口水,“……天热。”
“是吗……那……”
辛慢慢支起身,从夏上方凝视他,与此同时感觉到少年不加掩饰的清透体香始终不屈不挠地往他肺腑里钻。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
“就那么喜欢我喂你?”
夏一时间有些看不清辛到底是醉着,还是本就格外清醒。
“好。”
辛直起身,拉住夏的手臂,半拖着他来到餐桌旁,将他按在座位上。
然后,辛打开饭盒盛起一勺饭,送到夏嘴边。
夏有些茫然地张开嘴,将饭含在口中咀嚼着,随即又有一勺送来面前。夏看着辛,将口中的饭缓缓吞下,再将勺子含入口中。
一勺又一勺,直到辛的速度越来越快,夏才终于确定了有什么不对劲。
他一把挥开递过来的勺子,金属勺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锵啷一声。
“你要干什么?”夏有些怒意地问道。
“是我该问你,你要干什么?”辛直视着夏的眼睛。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都固执地不肯移开目光。
“我已经成年了,”最终,还是夏先开了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坦然地回视着辛,神色里竟浮现起一丝得意。
“我是你哥!”辛咆哮道。
“谁说不是了?”夏笑了,“要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坐在现在的位子上?”
“你说什么?!”
“你若不是我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还会容忍你出现在我面前?”
那样的事……
辛心知肚明,母亲的死是他们心里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如果那天,辛哪怕说一句不用母亲来接,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辛颓然一笑,“所以……你始终还是恨我的……”
“我不该恨你吗?”夏反问,“你与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可我不一样,你可以一走了之,去国外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去逝,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回来?若不是母亲太想念你,那天她就不会执意非要自己亲自去接你……”
“你是该恨我……”
“但是不够!!!”夏愤而起身,“我只怪自己不能更恨你,为什么我心里那么想忘记一切然后重新开始,为什么我发自内心觉得那一切只是意外,为什么我讨厌那些给你找麻烦的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辛的身形凝固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夏。
夏好像说累了,绕到桌子的另一边,他的视线被桌边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盒小小的红丝绒蛋糕。
辛每次让人送饭到家,都会要求一块送一些甜品或水果。
夏拆开蛋糕的包装盒,用指尖刮了一点奶油送到口中。霎时间,丝滑的甜美从舌尖直达心灵,抚尽了四肢百骸。
夏回到辛面前,将指上残余的奶油都含到嘴里。
“不如你教我,怎么才能更恨你,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夏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不至无可挽回,如何将恨意融入骨血?
也是从那时开始,真真假假,如同死敌,再也纠缠不清。
……
星期日早上,很早很早的时候,夏拎着要送给胧的衬衫鬼鬼祟祟地回到宿舍。
突然,眼前一黑。
胧嗷一嗓子:“削他!”
突然,不知名的柔软物体撞击到夏的脸上。
夏下意识后退,俯身哀嚎:“眼镜!眼镜!”
“好了好了。”是安的声音,随即一双手虚虚地护住夏。
头套去掉后,夏四眼茫然地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指着笑得弯起腰的胧:“逆子!”
然后他自己也笑起来。
待呼吸平稳,胧将他从地上拉起。夏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他,“生日快乐。”
胧斜眼睨着他,“死鬼~”
“哎就为了伏击你,他五点就把我薅起来了。”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爬回床帐里。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辛哥昨天说的。”胧边说边把袋子里的衬衫拿出来,“哇~”
“连我几点回都说了?”
“我跟安已经把你的习惯摸得透透的了。”
夏悄咪咪走到胧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抱一下。”
“干什么,腻歪~”胧一脸嫌弃,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错了,真的。”夏一脸诚恳。
“行吧,这次姑且放过你。”胧拍了拍纸袋,“你说说你,你哥有啥不能说的?结婚就结婚了呗,你早点说我还能早点祛魅,纯耽误事!”
结婚?
夏含糊地笑了笑。
“咳咳!”安在帐子里咳嗽了一声,“而且哥要是不说,还真不知道某人这么能藏事。”
“可不咋的!”胧随口接道。
夏满脸问号。
哥?怎么都叫这么亲了?
所以某人昨天到底都说什么了?
怎么感觉误会更深了?
夏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这个世界着实欠他一个解释。
章节名是开篇的诗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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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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