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的婚俗,男女成婚前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在这一个月内,男女回到各自家中,不能见面。如果有任意一方不想结婚,都可以反悔,在这一点上,华胥还是女男平等的,男人也拥有反悔不嫁的权利。
一个月后,如果双方都没有任何意见,再广发请帖延请宾客,举办婚礼。婚礼是女方从自己家里出发,将新嫁郎请回家中,在女方家举办婚礼。
明日一早,姜味就要离开圣灵山,回姜水祖地,用一个月的冷静期筹备婚宴。
八大世家这些年的发展并不太好。
姬家是皇族,倒没有太大的影响。
妘姞二家几乎彻底陨灭。嬴家因为寐君的事情,大都被罢免下放,起码姬汝在位的这几百年里,她们没有起复的机会。
妫家与姚家经营商业,近几十年经济好转之后,她们的生意也更好了,只是世家贵族从事商贾之业,传统观念里说起来总是不大好听。
姜家与姒家都躬耕于朝堂,勉强保住了声誉,因为姜味的原因,姜家目前隐隐压了姒家一头。
除了几个留守祖地的长姥,世家里面仍然活跃的元婴修士也就姜味、姬汝和长公主了。
因此,姜味的婚礼,姜家重视至极,更别说,迎娶的对象还是圣灵山的楚真君,可谓强强联合。
一收到姜味的消息,姜家立马就开始筹备了,祖地上上下下都为这件事忙活,姜味自然也该回祖地一并参与。
姜味对于婚礼这件事,从本心上来讲,并没有兴奋雀跃之感,只是楚思滔一向端正自持、温文尔雅,但他说起这件事时,眼角眉梢压也压不住的欢喜逸散而出,姜味不忍辜负他,所以应下了这桩婚事。
此时,清风撩动竹叶簌簌而动,就像是屋内灯下摇晃的火光一样。
楚思滔垂着眼,将烛火挑得更暗一些,摇晃的烛火映出他如玉的面容和青衫下白皙的肌肤。
近些年来,楚思滔万事皆顺遂她,姜味忙着修炼,姜雪由宗主照顾,姜蝶大多时候是楚思滔照顾的。
姜蝶生得一头毛燥蓬蓬卷发,她自己怎么梳也梳不好,又羡慕别的小朋友有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式,小时候经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烦躁地踢着石子回来。
姜味也没办法,她自己经常就是一个马尾解决,楚思滔无奈地看了这母女俩一眼,拿着梳子,一点点把小朋友的卷发梳顺,然后用丝带和灵器饰品帮她扎各种各样不同的发式。
冬日时,他也会亲手帮姜味和姜蝶准备每日的服装,姜味修炼需要做美食,但她在家又不想做,经常随便应付自己,楚思滔就学着帮“母女俩”准备每日的饮食。
衣食住行,生活的桩桩件件,他都准备好了。
可以说,姜味上辈子看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照料这么细致贴心的,就是母亲对父亲了,可惜,后来父亲也辜负了母亲。
姜味上辈子很是痛恨父亲,她发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沦为父亲那样的残废垃圾。
可惜,年岁越长,她越发现自己身上继承了父亲的劣根性,她很是厌恶,但最终只能无奈接受,接纳自己的劣根性。
人性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就像她明明不爱楚思滔,可是她仍然答应了与他成亲。
因为生活在传统的中式丧偶家庭,姜味的婚姻观、爱情观是不正常的,上辈子,她能坚持不婚不育到死,是因为她不仅不能从婚姻中得到任何好处,还要背上莫大的风险。
她本质上是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但这辈子,华胥的婚姻制度,却是相反的,婚姻不会对她带来伤害,她的反感也没那么深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大概也很难有什么真正的心动了,而楚思滔对她又确实有恩。
夹带着情的恩,最难还了。
不说龙骨之事,这么多年的照顾,他虽然嘴上说不求回报,但如果她真的一点回应都不给,就显得过分冷情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半分心动都没有。
她其实很容易心动,年少时得到的爱太少,成年后,别人稍许的善意和关切都会打动她。
寐君当然是疯癫的恶人,但一年的耳鬓厮磨,她的心湖也不是半点波澜都没有。
更别说,与楚思滔百年的相伴了。
日久生情不是简单的四个字就可以解释,百年相伴,彼此都将对方的生命填满了,一抬手一转身,那人都在身边,楚思滔的存在对于姜味这种本质上渴求相伴的人,其实很大程度上填满了她的空虚。
只是,楚思滔不像江逾白,虽然都是神祇,但江逾白更像一张纯白的纸,他的笔墨都是由姜味描绘的;而楚思滔更像一方墨,墨香萦绕在鼻尖,墨色随着笔尖氤氲开来,看起来都在姜味的掌控之中。
但墨色里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姜味对楚思滔,总有一份放不下的犹疑。
他的忽然复生,到底是正常的灵魂转世投胎,还是用了别的手段。
动物求生,自然没什么可指责的,只是楚思滔这样一个神祇的复生,真的不会伤害别人吗?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其中问题颇多。
可是这百年来,她一直没有发现楚思滔任何的不对之处,姜味都在想到底是自己太过蠢钝,还是疑心过重。
或许本质上,是因为她不信任楚思滔,与爱情无关,江逾白为了不伤害人类,愿意食腐求死,而楚思滔?
这百年来,她也逐渐摸清楚了楚思滔的性格,他的底色是自我的,自我到天下其他人都不在他眼中。
姜味看着手中绣着碧色小蛇的丝帕忽然叹了口气,楚思滔倾下身子,脑袋搭在她颈窝处,
“在想什么?不开心吗……”
细听,他难过的语气里还有三分笑意。
“怎么?我明日离开,你就这么高兴?”姜味收回心思,挑眉问他。
“你会为了离开我而不舍而难过,怎么不值得我开心呢?”楚思滔自身后拥住她,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身体。
姜味的冷心冷情他在寐君那件事中就知道了,起初他也很担忧,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动姜味,很多事他都习惯了谋定而后动,只有姜味,他慌里慌张地就把人带回了圣灵山,他不知道两个人是否有未来,只是纯粹地顺心而为。
但幸好,姜味的心并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无情。即使她的心里可能还住着一个人,但,他不会和死人争的。
鲲鹏那等怯弱之辈,怎么配和他比!
只要能成婚,他就是姜味名正言顺的正夫,即使江逾白再出现,那也不过是一个讨妻主欢心的玩意儿罢了!
楚思滔垂下的眼帘扫在姜味颈窝的肌肤处,带来一点若有似无的痒感,不强烈,但让人分外在意。
烛火摇晃,映出床榻之上两个重叠的身影。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晚,姜味从楚思滔越发痴缠的动作中感受到他的不安,忍不住生出几分愧疚,回应上难免就纵容了他几分。
见好就收这四个字在楚思滔的人生中就没有出现过,他喜爱一个人,就要与她魂骨交融,他恨不得融入姜味的灵魂之中,与她日日夜夜厮守缠绵。
清晨,朝露散逸,白茫茫的雾色笼罩着重叠的山脉。
云收雨歇之后,姜味垂首在他鬓发湿透的头上落下一吻,他最近喜欢用竹叶熏发,发上带着竹叶的清冽味道。
————
从圣灵山去姜水,中间要经过十万万大山和九九条江河,姜味驾船御水而行。
百年来,她习惯了楚思滔的陪伴,但偶尔自己一个人出行也是难得的轻松自由之感。
御水同行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尤其晋升元婴之后,仿佛与自然同调,置身于澎湃汹涌的江河之中,驾一叶扁舟涉水而过,忍不住生出征服江河之感。
路过云梦泽,想起楚思滔的龙骨九千年来一直埋葬在此,小白的将死之躯也藏在地下河之中,莫非神祇的尸首都深藏于地下吗?
姜味又想起当年西洲沙漠的那个地下湖,那道刺眼的白光究竟是什么?
姜味犹疑地停下了脚步,她垂首似乎想透过深沉湖水看到云梦泽深不见底的湖底,缓缓流淌的湖水看着与天底下所有的江河湖海并无两样。
只是此时,姜家催她的纸鸢正好飞到她面前,姜味不想让姜家人等她那么久,约好了的晚宴,总要及时赴宴才好,遂打消了潜入湖底的念头。
一个月的冷静期很快过了,姜水祖地为这场婚礼整整筹备了一个月。
姜家祖地不在山中,而是一座小城,城内屋宇坐落在河畔,顺着姜水而居。姜家族人每天出门都是摇着乌篷船出门,在水边长大的姜家人都有一身好水性。
此时姜水附近的屋宇都张灯结彩,整座小城都为了这桩婚事而高兴。
迎亲的队伍从姜水出发,吹笙鼓瑟,浩浩荡荡,九只青鸾拉着宝车往圣灵山的方向飞去,身后跟着凑热闹的修仙界人士和姜味的知交好友们,队伍密密麻麻。
世家大族的婚礼都讲究排场,对于近年来逐渐没落的世家而言,她们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办一场热闹气派的婚礼,好让各家势力看看,她们世家贵族还没有完全没落。
姜味穿着金白色的婚服,驾着宝车跟在队伍正中央。
姜家历代传承金系灵根,九千年来都尚白色,所以婚服也是金白色的。姜味最开始看到时,还默默吐槽,中式婚礼用白色,也不知道是办婚礼还是办丧礼,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迎亲的队伍和送亲的队伍在云梦泽遇见了,双方本就约定在云梦泽碰面,毕竟此地对楚思滔有特殊意义。
此时,已是月上半空,依照惯例,她们需要在云梦泽休整一天,再接新郎返回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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