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泽生看到楚思滔埋在姜味颈窝之内,头也不抬的样子,蓦然笑了?
姞家男子都是一个样子,不管自己能力是高还是低,遇到困难,首先想着的一定是依靠其她人,这等劣质品就该被改造啊!
她无趣地移开了视线,重新说起了妘蛟的事情,“这些活下来的残次品都很弱,连寻常凡人都不如。我和母亲就想着应该用修士作为试验品,灵根纯净、天资出众的修士,才能和神力相融。”
“我们找上了小姨,小姨被母亲的复神说冲昏了头脑,答应了母亲的要求,但她没有选择在自己身上种龙骨,而是选择把龙骨种在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桑筠竹有些疑问:“我记得玄天宗不允许门人私自怀孕,担心有损母体修为,妘蛟也并未成婚,她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妘泽生手拈桑叶缓缓一笑,叫姜味想起佛教中拈花一笑的迦叶尊者,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宗教,华胥万年历史,所有人只信娲神这位创世母神。
“左不过强要了门中的师兄弟吧,小姨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桑筠竹翻了翻玉简上之前关于玄天宗的记载,“妘蛟在华胥9004年登上了玄天宗宗主之位,上一任宗主也就是她的师傅,他被长老们以秽乱宗门、引诱门人的理由罢免,玄天宗一年无主,这之后妘蛟突然修为大涨,突破元婴,成为门人中首屈一指的存在,继而被长老们拥护,成为宗主。”
“当时就有传言,妘蛟的修为是被她师傅用秘法灌体,如今看来,只怕不仅修为,这个孩子也是妘蛟找她师傅要的……”
楚思滔忽然自身后缓缓拥住姜味,在她耳畔低若无声地说道:“姜姜会如此对我吗?”
姜味拍了拍他的手,“不会,别多想。”倒不是她有多高的道德修养,单纯是姜味不信任这等邪门歪道的秘术。
我道取直,方能长久于世间。
妘泽生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被情-欲冲昏头脑的男人,只怕他将毕生修为给小姨的时候,不知道小姨已经把她们俩的孩子吞吃入腹了。小姨吃下融有龙骨后的孩子,身体也发生了异变,变成了一条无角有爪的蛟龙。”
“此后,她就把自己的名字从妘骄换成了妘蛟,来警示自己努力修炼,早日由蛟化龙。只不过没想到,龙没化成,蛟也成了瓮中之鳖,彻底消失在寰宇之内,真是愚蠢啊!”
姜味皱了皱眉,“妘蛟对灵族很是厌恶,怎么能接受自己蛟兽的形态。”
妘泽生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神情中竟然浮现出一丝对姜味的怜悯之意,“龙凤皆是母神的坐骑,成为蛟才有可能更接近母神,你都修炼成金丹修士了,竟然还不懂得母神的伟大吗?”
姜味停留在楚思滔手背上的手顿了一顿,脑中提起万分警戒。
妘泽生这种神态,像极了被宗教洗脑的盲目信徒,万人坑里分明还有新鲜的血肉之躯,而诺大的妘家只有她一位主人,从她先前的口吻中也可听出,妘泽生大概率参与了复神的实验,那些实验品就是出自她之手。
姜味换了个问题,“半月前妘家发生的事情,你一直还没跟我们说。”
“半月前啊……”妘泽生的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脸上挂着哀愁,似乎在想怎么来说那件几乎覆灭了整个妘家的事情。
若是姞甜甜在此,他肯定会心疼妘泽生,然后主动转移话题,不再追问。
事实上,也是如此,半月前,姞甜甜一觉醒来,妘家所有人都忽然消失不见了,只有妘泽生和她的父亲站在桑林之外,整个妘家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
姞甜甜想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妘泽生脸上的难过,不忍再追问她,不忍再提起她的伤口,贴心地没有继续问了。
只是之后,事情的真相还是被他偷听到,由此,才有了姞甜甜的仓皇出逃。
此刻,妘泽生明明眼里写着哀愁,但她脚下忽然浮现出无数血痕,血痕成线从土里浮出,丝丝缕缕数不胜数,近乎将整个桑林完全覆盖。
桑筠竹对着姜味大喊:“姜姜,这是妘家的血祭阵,得在阵法完成前拿下施阵人。”
妘泽生一直是淡然似仙的神情,此刻她的眼里终于浮现出人类才有的倨傲之意,“还算你识货,我们妘家的血祭阵一旦完成,任你是元婴都逃不过,更别说,你们已经踏进了禁灵阵,成了废人。”
楚思滔叹息了一声,一双桃花眼对着姜味轻轻眨了两下,“确实有些难办呢,我没有灵力了,怎么办,姜姜……”
打架的时候就别搞这些七七八八的了,姜味白了他一眼,把小蝴蝶放在他手上,头也不回地避开血线,朝妘泽生冲去,
“抱好孩子,我来杀人!”
不论是灵修还是道修,华胥修仙界发展到现在,大家都习惯了用灵力沟通天地,施展术法,禁灵阵对于修士来说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华胥从朝廷到宗门,都严令禁止禁灵阵的布置。
但妘泽生连兽人实验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区区禁灵阵,在她眼里不值一提。说来,这也是妘家的传统了,妘家从祖辈起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偏偏给自己定下了长生不老的使命,还说什么祖祖辈辈都要遵循。
也真是可笑,不过是野心家为自己的**找的借口而已。
桑筠竹其实是道修,她的力量并不完全来源于灵力,但她毕竟是文士,没有什么打斗的经验。没有躲开血线的突然来袭,猝不及防之下被血线捆住了双手,她无法拿起笔,就更别提施展道术了。
而此时,姜味在血线中辗转腾挪,飞速朝着妘泽生接近,妘泽生急往后退,她的眼睛瞥过姜味身后的楚思滔和他抱着的小女孩。
血线在她的指挥之下悄然无声地接近了两人,一切都按计划发展,但她的眼神里还是有几许烦躁之色。
她没想到姜味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就算京城的线人传来消息说姜味实际上是道修,寐君画在她身上的禁灵符实际上是没用的,所以她突然发动攻击才能杀了寐君。
妘泽生当时还在嘲笑寐君,觉得他一个男子被女人一哄就疏忽大意了。
因为道修其实比灵修还好处理,只要知道她们施展道术的手法,就可以控制住她们,就像此刻她用血线控制住桑筠竹一样。
只要她被血线缠绕,就算她有万般能耐也使不出来。
但线人也没告诉她,姜味还是个体修啊,她这速度比她见到的普通修士要快多了,她这时候才觉出姜味确实不好对付。
妘泽生看着近在咫尺的姜味,眉目一厉,咬破舌尖,一道鲜血自她口中吐出,直朝姜味面上而去,她脸上的神情又重新恢复成胜券在握的表情,这么近的距离,我就不信你能躲开。
姜味没有躲,但近在咫尺的鲜血却突兀地停留在了半空,桑林仿佛被静止了一样,风声、叶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姜味手上一道紫光一闪而过,这是紫卡技能【砧板上的鱼】,这道紫光除了一直关注着她的楚思滔没人注意到。
紧跟着,一道灰影从姜味怀中蹿出,扑在了妘泽生脸上,
“啊!!”从妘泽生口中传来尖利的喊叫声,光是听着,就能感知到声音主人遭受的惨绝人寰的疼痛。
没了后爪的幼猫,用自己的两只前爪牢牢扣在妘泽生头上,身体朝下,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在妘泽生的脖子上,鲜血一汩汩从她脖子处往下淌,很快将她身上的麻布素衣染成了朱色,鲜血淌进桑林的泥土里,融进坟茔之下。
妘家的血又回到了妘家的尸骨之中。
妘泽生没有灵力,她毕生所学只有医术和血祭之阵,她逃不开野兽的尖牙利爪,她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姜味平淡地注视着她被野兽啃咬,丝毫没有劝阻的想法。
“嗬……嗬……”
鲜血堵住了喉咙,她努力朝着姜味伸出手来,满眼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是人,你为什么要帮着一个野兽来对付我。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们的长生不死,不管是杀了有退缩之意的母亲,用族人、村人和野兽做试验,都是为了制造出一个新的娲神。
娲神肯定也希望她的子民,都是强大智慧的人类,而不是愚钝弱小的兽族。
你们怎么能如此愚钝,一群蠢人,要是能制造出娲神,我们人就能主宰整个寰宇,彻底淘汰那些残次品,此后,这个寰宇就只有我们人的存在。
弱者的牺牲都是为了成就大业,你不该像小姨一样支持我吗?
那些湿生卵化之物怎么配和我们高贵又强大的人站在同一片天地……
“嗬……膈!”
“咚!”妘泽生彻底死去,尸体倒在泥土之中,满地的血线失去了指挥者,逸散在泥土之中,将黄土染成血泊。
妘泽生躺在血泥之中,睁大的眼里写满了不甘,但所有的不甘都在此刻化为乌有,她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试验品兽人嘴下。
一个在她眼里,分外弱小、残废、不值一提,她不屑一顾的幼猫。
人,生死一瞬,正因为死亡的注定结局,才推动人类在有限的生命里感受无限的欢喜悲楚。爱恨正因为短短一生,才显得如此铭心刻骨。
天地万物,各安其所,强弱不该有判定的规则,正如同美丽不该被审定一样。
“喵呜……喵呜……”咬死了妘泽生的幼猫,一开始是小声的喵呜,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咬死了这个杀了母亲的人,它记得她的气味,母亲痛苦嚎叫的时候,它身边就是这个人,这个人语气里的轻忽,它听得明白。
“喵嗷……喵嗷……”幼猫接着是大声的嚎叫,仿佛在宣泄自己所有的仇恨与愤懑,在昭告天下是自己咬死了这个恶人。
妈妈,我咬死她了,我是吃了你的血肉咬死她的!
“呜……”姜味蹲下身子,安静地抚摸着幼猫满是鲜血的脑袋,幼猫眼里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小声呜咽着扑进了姜味的怀里。
小蝴蝶被楚思滔牵着走了过来,她眼眶湿润润的,也挤在姜味怀里,不停地轻吻着幼猫的打结的毛发,无声地安慰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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