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涡流
似乎是为了验证相柳的话,玱玹用灵力撑起的结界发生了剧烈的波动,似乎随时要有破裂的风险。玱玹身为质子时曾游历大荒,对经历过天漏之前的大荒,对各地风俗风貌了如指掌。登基称王之后,虽然再也没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大荒的风貌,却也在各地的折子中了解一二。
玱玹知道自己是名义上的天地之间唯一的王,可这个唯一只是容纳了大荒,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朝臣们并不熟悉深海,也不能洞悉深海的各种情况。
在这里唯一了解深海即将发生什么的只有他眼前的相柳,玱玹抿了抿嘴唇,他已经很久没有向人低头了。记忆中的轩仿佛不是他,混迹在三教九流中,为了阿念甚至可以和身为逃兵的低等神族老木赔礼认错。
在结界彻底破碎的前一瞬,相柳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西炎山上春日从屋檐上摔落的冰棱:“快逃吧,这是深海的大涡流,如果被它卷入其中,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就是你的下场。”
玱玹的水性并不好,他肯来深海是因为他相信相柳的能力。只是今晚一直古里古怪的相柳并不如平时那般好说话,更像是大荒传说中怪僻、反复无常的样子。
到此时玱玹就是想服软也来不及了,在结界破碎时相柳就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了。玱玹首先扯掉了山上为了保暖的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外裳和披风,没有了累赘的衣物,玱玹上浮的速度快了很多,但来自水中的那股吸力也越来越大。
巨大的生存压力反倒让玱玹冷静了下来,他不懂深海的涡流是什么,可他却见过另一种类似涡流的东西——龙卷风。
那风柱下接黄土,上通云霄,威力巨大,一旦出现就会引发无数生灵丧命,毁坏田地房屋万千,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龙卷风的形状上宽下窄,犹如漏斗,玱玹回头看那以极快速度逼近的涡流,果然如同龙卷风一般无二。
玱玹决定放弃上浮,选择下潜。
浮水向上玱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涡流接近他之前逃到水面上,更不确定水面上是否还会有飓风,假如存在飓风他在半空中无处躲避,最后还是要被卷进涡流里。
下潜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躲避过涡流的中心,他自己就可以撑起结界,在慢慢的重新浮到水面上,在寻找落脚的地方,可以选择传讯回西炎山,让禺疆他们驾驶九龙车来接自己。
相柳站在半空中,掐着时间发现并没有等到玱玹浮水上来,相柳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玱玹并没有选择上浮,而是选择了下潜。
在陆地上没有大涡流,却有另外一种与之相似的龙卷风,在陆地上的生灵可以通过选择避开风眼,选择合适的掩体,如:地穴,保证人身安全。
但脚下的这一片海域是大海的深处,最浅的地方也比西炎山的山谷还要深,玱玹无力对抗涡流,更做不到潜入深海的海底。
夜晚的海风吹乱了相柳的发丝,也吹乱了相柳的心弦。
曾经的自己无疑是想杀死玱玹的,不论他是作为辰荣的军师九命相柳,还是投靠了五王、七王的防风家庶子防风邶。这是一种政治的选择,相柳自身却是希望玱玹可以活着的,不论是作为他喜欢的姑娘的哥哥,还是作为对手。
他从走入辰荣残部大营的那一天就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死亡是他唯一的归宿。
玱玹除了作为一个皇嗣最基本的素养,更有着身为一个优秀帝王的潜质。玱玹从小在皓翎王的教导下长大,皓翎王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帝王,相柳听说过一些关于皓翎王的旧闻。
皓翎彦(即皓翎王)曾与小夭的母亲西炎珩有过一场政治性的婚姻,小夭就是出生在这段婚姻内的。皓翎彦非常非常喜欢西炎珩,曾经追着西炎珩满大荒的跑,也接受了西炎珩怀着蚩宸的孩子嫁给他,他对小夭的好甚至不比他自己血脉的阿念差。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什么都可以为西炎珩付出的皓翎彦,却在一次西炎和辰荣的战争中拒绝了西炎珩向皓翎王支援西炎的请求,西炎珩付出了自断一指的代价皓翎彦也无动于衷,直接导致无援的西炎仲意战死,妻子菖蒲自杀。
失去兄嫂的西炎珩选择与皓翎彦和离带着小夭回到了西炎,在最关键的一场战役中和小夭的父亲蚩宸同归于尽,致使辰荣战败、灭国。
皓翎彦对待感情的理智是围绕在小夭身边的四个人之中无人能及的,他可以做到对小夭放手,却做不到在小夭用身体去保护玱玹时杀死玱玹;涂山璟对待感情优柔寡断;赤水丰隆有些莽撞、率直,他的软肋不是他爱上谁,而是和小夭一样无法割舍亲情、为了其他人伤害自己的亲人;玱玹师承皓翎彦,看似最接近,却恰恰和皓翎彦是两个极端。
年轻时的皓翎彦对心爱的西炎珩的请求‘无动于衷’,年老时又对阿念各种骄纵,哪怕天天要听一百本对阿念的负面奏折,也坚持要阿念随心所欲。
皓翎彦身上属于王者的自信、骄傲是过着颠沛流离质子生活的西炎玱玹这辈子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属于西炎玱玹的自卑和自傲彼此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共生,它们支撑着西炎玱玹的骨骼,连通着着西炎玱玹的血肉,它们是勾勒出西炎玱玹的底色。
面对其他人,玱玹或许还会试图伪装一二,甚至可以完美的隐藏他压抑在内心的暴戾。当玱玹面对对他展现出毫无底线包容的玱玹,毫无顾忌的裸露出自己肮脏阴暗的一面。
或许玱玹觉得一直伪装着自己太累,他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向来有着良好交易信誉的相柳就这样走进了玱玹的眼里。
玱玹用自己的血液和灵力去交换相柳的身体和接受他的恶意,‘掌握’着相柳,就像是满足了一直活在过去的无力的自己、摆脱了曾经只能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和物失去的无力感。
被卷入涡流的玱玹想:自己似乎从未长大。
无论往后的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谁,他永远都是那个被抛弃、无父无母的‘质子玱玹’。
只是,这样死掉的自己,下一世,可不可以求一个普通的人生,他所在乎的人都在他的身边,永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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