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冬天,安平县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刃,在被白雪覆盖的黑土地上镌刻出一道道无形的裂痕。
县警察局办公室的暖气烧得很足,一群人穿着警服围在一起,中间坐着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的脸看起来很稚嫩,棕黑色的眼像森林里掉落下来的橡果。她穿得很薄,及膝的黑色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吊带裙。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粉色腮红和淡紫色眼影被泪水打湿,在脸上一片片晕开,仿佛一盘被打翻的调色盘。
她从推开警察局的门开始就一直在哭,怎么问也不说话。办公室值班的警员吓了一跳,连忙叫来正打算去食堂吃午饭的刑侦大队队长蒋明伟,和刚刚从省里调过来不到一星期的专员冯秋妍。
他们坐在女孩旁边,等着女孩哭够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终于开了口。
“警察叔叔、阿姨,求求你们......帮帮我。”
“我的爱人......失踪了。”
女孩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一闪一闪的,让人看着有些不忍。
“你的爱人叫什么名字?”
“沈白鹭。”
蒋队长手忙脚乱地安慰女孩,让她描述一下她爱人的样子。
女孩的声音很轻,好像刚出口就要被风吹散了。
她说,她留着瀑布一般墨黑的长发。
她说,她最爱穿白色的纯棉衬衫。
她说,她的左脚脚腕有一半翅膀的刺青。
她说,她比自己高一点,低下头刚好能吻到自己的额头。
一旁的冯秋妍叹了一口气,她刚接到一个电话。昨夜火车站旁的一间平房突然起火,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天花板已经坍塌了,四周的墙壁被火焰熏得焦黑,呛鼻的气味还在空中飘散着。
门边的地面上仰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身上竟还残留着几片破碎的衣物。现场的消防人员叫了警队的人过去支援,过去的警员打电话来说,他们在尸体的裤兜里找到了一个钱包,钱包里夹着死者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正是沈白鹭。
另外,尸体的左脚脚腕仍能看出一只翅膀形状的刺青,和女孩的右脚脚腕上的刺青刚好对称。
冯秋妍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女孩。蒋明伟看出来她有话要说,就把她单独叫了出去。在门口,冯秋妍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了他。
刑侦大队队长蒋明伟四十多岁了,裹在军大衣下的身体已开始发福。他黑洞一般的眼仁盯着冯秋妍的脸转了几圈,粗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八字,什么也没有说。然而冯秋妍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的第三起命案。
被北风与大雪封冻的偏僻县城几乎与世隔绝,多少年来始终风平浪静。人们日复一日地过着简单的生活,似乎下意识地认为,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是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
“已经派了法医去验尸了,”冯秋妍说,“这不像是普通的火灾。”
蒋明伟听了点点头,准备进屋却又踟蹰了一下。
“唉,这怎么跟她说啊。”
冯秋妍没有回答,顺着她的视线,刚好能看到屋里女孩单薄瘦弱的背影。她转过头,目光穿过用塑胶封条封上的玻璃,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粗粝的雪粒被寒风裹挟着下落,干枯的树枝被一层厚厚的雪压着,眼看着就要折断了。
窗户下面是警局的后院,很少有人经过,那里的雪积得更厚,一尘不染,在漫天的银白中安静地沉默着,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
冯秋妍回到屋里,用最和缓的语气对女孩讲了这件事。却没想到,女孩的眼神竟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她空洞的目光宛如死水一般平静,在冯秋妍疑惑的神色中,女孩竟轻轻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是来自首的。”
空气一下子静止了,四周好像漂浮着凝固的冰块。
在一片沉寂之中,女孩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大家似乎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冯秋妍连忙示意已经呆愣在原地的助手小张拿出笔记本,将女孩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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