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度新春星尘醉千愁,忆昔年成美郁心结

薛洋看着小臂上那团乌黑的痕迹,使劲按了按也不见什么异常,那天他正要杀了纠缠晓星尘的东西却手臂一痛,就是这个东西。

三个月过去了,这痕迹一点不消。重生醒来那天是没有的,为何会突然出现?薛洋用匕首挖过,仿佛深入骨髓一般无法去除。他试过不是恶诅痕那种邪门诅咒,却也没见过这种古怪的,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发作过,仿佛与他生为一体。

薛洋戳了戳左臂,道:“暂且和你共存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厉鬼给我下咒,最好别让我抓住了。”不过,连还魂重生这种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值得惊讶呢。

“小友,我回来了。”晓星尘声音响起,薛洋也收起思绪,把衣袖拉了下来。

这些天晓星尘晒了些草药时不时拿去城里补贴家用,无事的时候薛洋就陪他到山上采药,在院子里种些青菜之类的,日子过得倒清闲。

薛洋接过晓星尘的菜篮,道:“道长,以后还是我去吧,那些个奸商老是骗你,我不高兴。”

晓星尘想到城里那些老是受薛洋欺负的商贩是不是找他控诉,他不由一笑,道:“哪有人说的过你,放心,我不会被骗的。”

薛洋腹诽肯定又是有人找晓星尘告状了,寻思早晚把人找来揍一顿,正想着,眼底闯进一片鲜红。

糖葫芦?

见他没有接,晓星尘道:“给你的,上次去集市你在那里停留,想着你会爱吃。”他想了想,又有些歉疚,“我用手帕包住放在怀里,回来得有些慢,可能已经压坏了。还是扔了吧,我下次重新买。”

薛洋忙夺过来塞进嘴里,道:“别,一点也没坏,多谢道长。”

他从来没有和晓星尘说过自己爱吃糖,只是上次在集市上看到,想到前世晓星尘每日一颗的糖,不由得恍惚暂停了一瞬脚步。却没留意,晓星尘对他一瞬间的失落了如指掌。

薛洋咬下一颗,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忽然想到死前最后一颗糖是晓星尘所赠,没想到重活一世也是他。

晓星尘做着饭,见一向闹腾的小友乖的出奇,笑道:“喜欢么?”

薛洋嘟囔道:“也不是很喜欢。”

晓星尘更觉好笑,道:“那还是有一点喜欢的是吧?”

薛洋嘻嘻一笑,往晓星尘嘴里塞了一颗山楂,道:“道长自己尝尝就知道了,是一点喜欢,还是两点?”

晓星尘感受到少年的手指沾着糖丝,塞糖葫芦进自己口中时擦过他的嘴角,他轻轻一抿,有点甜。

薛洋见晓星尘的唇沾了糖色而染了一分红,他眨眨眼,低头舔了舔嘴角。

他们到寿春已经快半年,转眼过了秋,冬日刮上北风,不比义城一年的薄雪都白不了地,寿春入了冬就时不时飘雪,没几天就堆起来一层。

薛洋在秋季就忙着存粮食收菜,还时常上山捕猎,攒些皮毛送去裁缝铺给晓星尘做了件斗篷,因为不久前他受了次风寒,薛洋觉得就是怪这破天气,直接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也不太出门了。

薛洋蹲在一边摘捡着药材,想着做成成品带在身上,一天到晚鼓捣着。

晓星尘披着外衣,坐在他身边,道:“小友,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我想着应该动身了。”

听到这话,薛洋立马抬头看着他,道:“为什么,再留一段时间不好吗?”

晓星尘道:“留在寿春时日已久,最近时常夜猎已经把周围都清理干净了,其他地方还有邪祟肆虐,因此我觉着可以去下一处。”

薛洋闷闷不乐,道:“天底下邪祟那么多,难道我们能全部抓完吗?”

听出他的情绪,晓星尘摸了摸薛洋的头,道:“不是说上次的恶灵只是一片残魂吗?我左思右想,一片残魂都如此凶悍,剩余的散落各地岂不是祸害?既然也无法迅速找到,不如一步步走,能帮一点是一点。”

“滥好心。”薛洋不满,他趴在晓星尘的膝头,勾住了垂下的一缕发丝,想到再往下就是义城,不由心颤,“可是道长,我喜欢这里,我们多留一点时间好吗?”

晓星尘道:“我并非是要即刻出发,如你所想,我们在寿春过完年再走。”

也算多留了几天,薛洋点点头,把脸埋在晓星尘膝上,不说话了。

感受到他的不开心,晓星尘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道:“好了,今晚我做酒酿汤圆给你吃好吗?”

薛洋贴着他的手,想了想,道:“两碗。”

平时晓星尘怕吃多了糯米会积食,只许薛洋吃一碗,但今天为了哄小友高兴,也只能破例了。晓星尘哄着他,:“小友今天想吃多少吃多少。”

薛洋在心里腹诽晓星尘幼稚,嘴上仍甜甜应答,反过来倒是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转眼雪下得大了,日子倒是过得慢悠悠,晓星尘在大雪之前就买好了年货,也不必冒着风雪出门了。

其实按晓星尘的想法,过年只要小友在,好好吃顿团圆饭就可以了。薛洋则是不同,他异常高兴,自己动手把小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是贴春联又是挂灯笼,忙得脚不沾地。

寿春城开始放起了烟花,冬夜的天空被渡上一层暖色,晓星尘仰头看天空,虽然看不见,却也在静静感受这份美好。薛洋看着他,不禁想起当年义城连雪也不下,怎么觉着冷得刺骨呢。

“小友,吃饭了。”晓星尘唤他。

薛洋应了一声,嘴角微扬,或许已经有答案了。

“道长,新年快乐。”薛洋道。

晓星尘对着他笑了一笑,道:“小友,新年快乐。”他在山上修道多年,对人间习俗不甚了解,不知这些节日究竟有何意义让人心心念念。只是看薛洋早就在准备,想必他也是很期待的,于是问他,“小友,你喜欢过年吗?”

这次薛洋倒没有油嘴滑舌,他认真想了想,道:“平平安安又活了一年,不是很值得高兴吗?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多活一天都是赚到,当然很值得高兴,”

晓星尘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小友,你······怕死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薛洋看着晓星尘的脸,视线慢慢扫视到脖颈,想到那道凌烈的剑痕,想到麻木枯燥度日如年的八年,沉默许久。

晓星尘想到自己见到小友时对方被追杀重伤,愧疚触到他伤心处,道:“对不住,我多问了。”

“不怕。”薛洋突然开口,“比起死亡,我更怕失去。”

他话中有话,移开了眼。

“好了,不说这些。道长,陪我喝一杯。”薛洋倒了两杯酒,晓星尘不知他什么时候买的,他眨眨眼道,“和道长一起去买年货的时候。”

晓星尘有些犹豫,道:“小友,我不会喝酒。”

“你试试,就一小杯,道长就当陪陪我好吗?”薛洋笑眯眯地盯着他,“且道长不知,酒乃妙物,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年到头,何必再拘着,洗洗一年愁也好不是?”

晓星尘浑然不觉他的视线,道:“好吧,就这一次。”他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下去,一滴未洒,似乎被辣到,微微皱了皱眉,扶着额头撑在桌子上。

薛洋托腮看着他,唤道:“道长,还行吗?”

晓星尘点头,道:“还行,就是头有点晕。”

“道长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就不晕了。”说着,薛洋又给晓星尘倒了一杯,抬眼却见他已经趴在桌子上没动静了。

薛洋纳闷:“这只是最普通的酒了。”仰头喝了一杯没品出多少辣来,“晓星尘,你竟然还是个一杯倒。”

“小友你叫我?”晓星尘忽然抬头,他有些不满薛洋的话,抢过酒壶又灌了两杯。

薛洋被吓了一跳,却见晓星尘迷迷糊糊连他的方向都没找对,只觉好笑,“道长,你醉了。”

“小友,我很清醒。”晓星尘道。

醉鬼才不会承认自己是醉鬼。他自斟自饮,忽然想起传说酒后吐真言,薛洋戳了戳晓星尘,“道长,你怕不怕别人骗你?”

晓星尘坐直了身子,道:“不可以骗我,小友你知不知道,坦诚相见才对!”他说得义正严辞,好像一点儿没醉。

薛洋道:“好好好,不骗你不骗你。”

晓星尘扶额,拿着空酒杯在桌上轻轻敲着,一副深思的样子。

难得见晓星尘把心事放在脸上,薛洋道:“道长,你在想谁?”

晓星尘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了一口,道:“小友,我觉得你说的对,失去,真的很不好。我讨厌失去。”他摸了摸眼睛,痛感传来,“小友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有一个好友。”

薛洋的脸沉了下来,捏紧了酒杯。

晓星尘看上去只是脸色微红,可神色仿佛比平时还要忧郁,他小声道:“他是一个品格高尚的赤诚君子,他于我而言是一生挚友。而我于他……是个麻烦。”他抿了一口酒,摇摇头,“小友你总说我好,可是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我很失败。”

薛洋站起身来,不想再听下去,道:“道长你醉了,我送你回床上睡觉。”

晓星尘挣开他的手,对着窗户外举起了酒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薛洋道:“道长,你没有对不起他。”

晓星尘没有听见去,跌跌撞撞坐回了床上,叹了口气,脑袋埋进被子里没了动静。

薛洋不知道这些话晓星尘憋了多久才借着醉意说出来,想到宋岚与晓星尘分道扬镳正是自己一手造成,他心烦意乱捂住了脸,前世那些恩怨,岂是一句话就能概括。

他看着晓星尘,道:“这些话你早就该说出来了,什么狗屁礼节道义,非得哪天把自己给憋死了你才高兴!”

晓星尘酒劲上来,连被子也拽不动,平时矜雅的姿态全被扔到九霄云外,口中碎碎念念不知道在说什么。

薛洋端来一盆热水,一边为晓星尘擦拭着脸手一边自言自语道:“晓星尘啊晓星尘,我说你们这些正人君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真不知道要这破涵养干什么。我要是你,三省回程的时候绝不顺从那些个世家的意思,早把我杀了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他解下晓星尘眼上的白布扔进水盆,换了一条新的慢慢缠上,道:“又或者,在义城外直接把我埋在那里,了结了我这么个疯子,你至少还能多活二十年。”

看着沉睡的晓星尘,薛洋小心翼翼地用一直刻意躲避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温度后迅速收回了手。

顶峰相遇的宋子琛看到的是一剑成名的晓星尘,落井下石的世家看到的是一败涂地的晓星尘。

而薛洋,他见到了晓星尘从云端之仙跌落尘埃,他亲手筹划了整个过程,心里也最清楚这对晓星尘来说有多残忍,晓星尘越落魄,他越高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到这样的晓星尘,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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