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四美这一夜过的好不安生，她像做了一场漫长可怕的梦。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想快些醒来和戚成钢倾诉，说她梦到自己嫁给了一个与他相貌别无二致的男人，对方是个嘴巴恶毒的莽夫。
当乔四美晕晕乎乎睁开眼，看到红色的帏帐与大红的被褥，身下铺的是手感厚实柔软的动物皮料，她撑起身子打量着四周，等待她面对是昨晚的新房。
四美这才意识到木已成舟，自己与戚家找来的男人成了亲，她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还好贴身侍女海棠眼疾手快，把大夫准备的药熏点燃放在四美鼻前。
“海棠。”四美有气无力地叫着海棠。
“天哪，姑、大娘子你可好些了吗？姑爷要是知道大娘子醒来又晕了过去，一定会发火的。”扶着四美做起身的海棠差点哭出来，显然是被崇应彪那副模样吓得不。
姑爷崇应彪与之前的戚二哥完全不同，海棠甚至不敢去想昨夜姑爷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抽出动物皮给小姐铺上的画面，轻轻松松扛起四美的姑爷像极了茹毛饮血的野人。
“戚成钢呢？”四美闭着眼问：“他来救我了吗？”
“没见，戚家人昨夜听闻姑、大娘子昏过去后也没派人来看，戚二公子就更别说了。”海棠愤愤道：“他从没露面。”
“……那这是什么？”四美闻着香炉里的药熏，胀痛的脑袋好受许多。
“是姑爷昨晚叫来的大夫配好的药。”海棠不禁在心里比较两个人。
一个是先前从未见过面的姑爷，一个是坏了她家姑娘名声又躲起来的戚二公子，显然的即便是害怕崇应彪的海棠也知道四美错付了人。
四美双眼布满血丝，她看向海棠，脆弱的模样引得海棠心疼。
“大娘子，戚家他们失信于我们乔家，哥姐们定会要他们给个交代。”海棠安慰道。
“我要去找戚成钢，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真相。”四美挣扎着起身，窗外的光透了进来，照亮了四美的脸，苍白憔悴的模样完全不像昨日出嫁那样，仿佛老了许多岁。
海棠有些害怕地看向门外，她低声说：“姑爷让人守在外面，没有他的允许，大娘子不能随便出去。”
“……就说我要去奉茶。”四美说，披上外袍的她催促海棠给自己换上衣服，手脚麻利的海棠拿出准备好的新妇红装。
“不用敬茶了。”着一身棕色衣袍的崇应彪推门进来，他显然是在门外听到四美说的话。
“为什么？”四美急切地问，希望得到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
崇应彪有趣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抬眼打量着四美，说：“戚家怕节外生枝，免了敬茶。”
本要去兴师问罪，被崇应彪挡了回去，这时四美才再次深刻认识到他比戚成钢高，比戚成钢强壮，比戚成钢更像一座不可跨越的山。
崇应彪立在四美面前，他单手叉腰，从怀里拿出一油纸包递给一旁默不作声的海棠。
“而且你这副模样过去不叫人笑话？”崇应彪说。
“什么样？”乔四美摸了一下哭肿的眼睛，注意到自己沙哑的嗓音。
崇应彪也不关门，敞着门让光落在四美身上，她眯着眼看向外面，春光灿烂的日子却是她盲婚哑嫁的开始。
崇应彪指指椅子示意四美坐过来，他说：“我与你长兄见了一面。”
“一成哥哥！他可是要为我做主？！”四美连忙问。
崇应彪喝着海棠倒的茶，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四美身上移开，他说：“乔一成让我好好待你。”
“什么……哥哥他不准备替我做主吗……”四美泄了气。
“做什么主，你嫁的人照旧是戚家的儿子，而且我可比你那戚成钢要有本事的多，你长兄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崇应彪提到戚成钢，对他嗤之以鼻，他的确是比乔四美更了解自己的胞弟戚成钢。
“我爱的人是戚成钢，不是你，你……”四美卡壳了。
“崇应彪。”崇应彪替她说出自己名字。
“不是你崇应彪。”四美连忙接上。
“眼下你去找戚家要交代，又要把你的哥哥姐姐置于何地，乔四美。”崇应彪问她：“你知道你哥哥乔一成为你的婚事被外人奚落，朝廷上那群文武百官又如何议论你哥哥的吗？”
“一成哥他”
“乔二强年纪轻轻接手乔家商号本就不容易，如今要是和戚家作对，日后又该怎么在燕郊立足呢？”
“二哥……”
“你姐姐乔三丽的婆家是极其势利，你会不顾你姐姐的幸福与戚家撕破脸吗？”
咄咄逼人的崇应彪把乔四美问得哑口无言，他见四美苍白着脸不做声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喝了几杯水后才起身离开了。
“今日你好好休息。”崇应彪离开前说：“……过几天回去看看你哥哥姐姐们。”
海棠扶着四美快要倒下的身体，她说：“大娘子吃些酥饼垫垫肚子吧，是姑爷拿来的。”
“我不吃。”失魂落魄的四美深深地看了一眼门外的春色。
原来戚家的门楣那么高四美心想，她也意识到其实自清楚戚家不会让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商人之女入戚家的门，只是对戚成钢抱有一丝幻想，他口中的情爱如此无法依靠。
“大娘子……”
“我要睡觉。”四美哽咽着说。
睡吧，睡吧，睡醒后没准噩梦就醒了。四美把脸埋进柔软的兽皮中，她没有从中闻到血腥味，反而是一股类似阳光的气味包裹着她疲惫的心。
海棠与门外的芍药对视一眼，两人见自家姑娘如此痛苦，无从下手安慰的两人只能静静候着。
崇应彪再来已是晚上，四美还在睡，她用崇应彪带来的一张皮子裹住自己，像是草原上依偎在母羊身边的小羊羔。
昨夜哭得撕心裂肺的四美现在安静得仿佛不像活着的人，崇应彪试探她鼻息，确认她还在呼吸后才收回手。
见桌上酥饼只有一块被咬了一口，其余的丝毫没动，崇应彪拿起被咬一口的饼放进口中，囫囵吞枣地咽了，显然香甜酥软的食物不合他的胃口。
“燕郊女人都爱吃这种东西吗？难怪乔四美长得瘦瘦小小。”崇应彪嘟囔道。
“我才不瘦小。”四美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醒着啊，我还以为你又昏死了。”崇应彪走过去掀起帘子，与四美四目相对。
“你懂不懂规矩。”被崇应彪盯着的四美怒瞪他。
“什么规矩，夫君不能看未起床的娘子吗？”崇应彪问，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不讲礼数。
见四美真要恼火，才放下帘子，余光看到门外警惕的海棠，对四美说：“你们主仆胆儿这么小，到了我们北凉岂不是每日都心惊胆颤。”
“我才不要同你去北凉。”四美脱口而出。
“好啊，那你看自己是回乔家，还是待在戚家呢？”崇应彪问四美。见四美低头不语，崇应彪知道四美根本没主意，他继续问：“或者跟我去北凉，日后戚家想刁难你和你哥姐也找不到理由。”
四美双眼噙泪，她抬头看向崇应彪。
“乔四美你考虑清楚，你去了北凉不过是见不到哥姐，你留在燕郊注定要见戚成钢，日后听他风流韵事、看他娶妻纳妾。”
“！”四美哽咽一声，她捂着嘴努力忍住不哭。
见状，崇应彪扬起恶劣的笑，明白四美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对她一顿循循善诱。
“怎样？”他轻声问：“跟我去北凉吗？”
四美看向窗外，她与哥哥姐姐们一起赏过这轮月，也与戚成钢一起看过燕郊明月，如今再看只有她的任性、家人的包容与背信弃义之人留给她的痛苦。
她点点头，小脑袋上下微微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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