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群大雁恰好飞过。
我这人有个毛病,但凡见着天上飞的东西,总要射上一箭才痛快。
我顾不上四肢酸痛,艰难地拿出弓一射,结果那大雁掉在十几公里外。
我这人偏生还有另一桩毛病,但凡射下来的东西,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捡回来。
我当下翻身上马跑过去捡。
我气喘吁吁骑了十里地,终于在一片麦田里找到了那只倒霉的大雁。正巧砸在一个偷瓜贼头上。
那厮捂着脑袋刚要骂娘,抬头见有人过来,顿时话锋一转。
“这位兄台,”那偷瓜贼一手提着大雁,一手提着西瓜,一脸笑眯眯道,“常言道天上掉馅饼,今日怎的连大雁也往下掉?”
我猛地勒住缰绳。
马不耐烦,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热气。
细看那人面容,忽然觉得分外眼熟。这不是上个月在石阶上,那个卖我瓜的大爷吗?
“你...”我长鞭一指,“不是卖瓜的么?”
他讪笑着往后蹭了半步:“这个,时令不好,在下也是,咳咳,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挑眉:“你这,副业还挺多。”
他摇摇头:“少侠此言差矣,摘瓜和卖瓜,都是跟瓜打交道,怎么不算一条龙服务?”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大雁,又瞥了眼他怀里露出的半个瓜,一时语塞。
他掰了四分之一瓜塞给我。瓜瓤鲜红,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我正啃得起劲,忽见我那匹还没搞清公母的小马,已经亲亲热热地蹭着偷瓜贼的手心,方才对我爱答不理的劲儿全喂了狗。
“你们倒是熟得快。”我酸溜溜地吐出颗瓜瓤。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白影“嗖”地窜来,清河知名的一类大鹅扑棱着翅膀冲过来,照着我的小腿就是一口。
“这荒郊野岭的居然也有这玩意?!”我慌忙地跳起来,西瓜汁糊了满脸。
偷瓜贼趁机翻身上马,临走还不忘顺走剩下的瓜。
“兄台,有缘再会!”
“你…!”
——他娘的跑得真快!我本来想说这个。
话音未落,那鹅又扑上来啄我屁股,疼得我直蹦跶。
*
那次以后我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庭院闷头练功。
多日来,基础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差临门一脚,却始终摸不到那一层境界。
旁边,师父在柳树下慢悠悠地打五禽戏。
“你的力使得不对。”她突然出声,吓得我差点把剑扔河里。
“怎么说?”我赶紧摆出虚心求教的嘴脸。
她冷不防食指往我腰上一戳,我"嗷"地一声就瘫地上了。
我卖惨的功夫修炼到家了,捂着腰立刻在地上滚了半圈。
我抽抽噎噎地说:"师父,您这一指头,怕是把徒儿的任督二脉都戳断了。"
说着还夸张地咳嗽两声。
''腰坏了不打紧,可徒儿这颗炙热的孝心,怎么办?''
''以后,谁给您跑腿买酒?谁给您捶背?谁半夜翻墙去给您买王记的酱肘子?"
师父的嘴角抽了抽:"…..."
我向来最懂见好就收,立刻一个翻身蹦起来,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屁颠屁颠凑到师父跟前。
''您瞧,徒儿这身手是不是比方才更伶俐了?''
话音未落,忽觉手上一轻——只见一阵风吹过,我的剑不知何时已在她手中。
咦?
“剑意要凝在剑尖。”她抄起我的剑,手腕一抖,那棵三人才能合抱的树被劈开,倒下时,发出“轰”的一声。
我缓、慢、地转身,下巴掉到了地上。
“再试试。”她将剑抛还给我,“感受它。”
*
我再试。
这次剑风过处,确比先前更凌厉。
“有长进。”她流露出一丝赞许,并往我嘴里塞了颗蜜汁糖球。
“这不是,神仙渡的特产吗?”我喉头一紧,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师父挑了挑眉,那表情分明在说“嗯?你小子懂得还挺多”。
“路过买的,爱吃不吃。”她喝着酒,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
不,其实我可爱吃了。我在心里说。
这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说出口就变成了别的模样。
“弟子早年,也曾路过神仙渡买过一次,念念不忘。”
*
正午未过,她仍在亭下喝酒,清亮的酒液在酒壶里打着转,远山漫起白雾,竹林也变得模糊。
“师父。”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的剑,变快了。”
她倏然将剑抛来。
我手忙脚乱去接,却被剑柄上缠着的旧布条硌了手心。那布条已经磨得起毛边,经年累月浸了血,隐约透着暗红。
反观我的布条是新缠的,白的出奇。
“在开封赌坊,反应这么慢早就被扒光抢钱了。”她淡淡地说。
“可能是吧。”我垂眸笑道,但是我又不去赌坊,我在心里补了句。
“你说你的剑变快了。”
“是。”
“是剑快了...还是眼睛慢了?"
我挑眉。
“快不快的,试试便知。”
她笑了。远处响起钟声,惊起一山飞鸟。那些鸟扑棱棱地掠过我们头顶,翅膀划开山间雾气。
来吧,我做好准备,提息运气。
话音未落,她剑已至。我后退半步,用剑横挡,却见她手腕轻抖,从侧面进攻,剑绕过我的防御,直取咽喉。
“还可以更快,”她轻笑一声,剑势如行云流水,我连连防御,用巧劲卸下她的势,却总被她后发先至,几乎每一招都恰到好处的被她化解。
我咬紧牙关,突然变招,剑化作一道白虹贯出,内力骤然爆发,剑势如飞瀑倾泻而下。逼得她连退两步。
“不错。”她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正要得意,却见她突然剑势一变:“不过还差得远呢!”
那剑尖已精准点在我手腕要穴上,我用内力震开,提剑而上,两剑相撞发出“嗡嗡”的声音,震得我虎口发麻,吃痛松劲,长剑险些脱手。
她剑锋一转,我一个后仰,剑擦着衣袖而过,卷起一阵风,竹叶被剑气割断。
剑意划破一旁放着的酒缸,酒液尽数而出。
寒芒倏忽掠过耳际。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忽觉山道初遇时那阵穿林风,原是为今日这一剑埋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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