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乙骨忧太一步一挪走到病床前,这次看起来更加脆弱。
刚刚的他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现在应该是才入院没多久,手上还推着可移动输液架,也没有一进来就和祈本里香打招呼,反倒是隔了点距离。
祈本里香偏头看向他,问道:“是你叫她来的吗?”
“嗯。”
乙骨忧太声音轻轻,补充道:“刚刚准备来找你的,在门口听到她很大声的……”
他放低尾音省略了后面的话,不带停顿又重新开了个头,“所以我就跑去找福原姐姐过来了,你没事吧?”
祈本里香保持着沉默,没接他的话,乙骨忧太瞧了她好几眼,随后微微低垂下头,也没再开口。
我看得心里一软,趁着这个机会站起来,靠近乙骨忧太戳了戳他的脸,当然,和他刚刚穿过我身体一样,我的手指并未落到实处,我想了下又走回去轻碰祈本里香的手,温热光滑的皮肤触感出现了。
我又顺势戳戳她的脸,和乙骨忧太软糯糯、戳进去还会反弹的感觉不太一样,我的指尖只凹进去一点就感受到了清晰的骨骼感。
这触感让我心头一颤,里香怎么这么瘦。
她并未发现我的举动,我像一个隐形人,当然,此刻这个情景下,我觉得他们的存在更加可怕。
这沉闷的气氛没维持多久,祈本里香又继续了这场对话,她是带着笑意说这句话的。
“你是想要和我做朋友吗?”
她把靠近脸侧的那几缕发丝勾到耳后,更加完整地露出那张漂亮的,让人惊艳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很轻微的笑容,上扬的唇瓣是籁籁飘落的花瓣,透着粉。
她的眼睛并不是圆润的珍珠,更像是随意勾勒的一抹赤石,但这抹艳色并不明亮,反而灰蒙蒙的,是只有几缕阳光的阴天。
关于样貌,上帝是厚爱她的。
她的美并不来自细节和标准,她半倚在那,就是一种艺术。
并不是昳丽的油画质感,她还没长开,这是一种稚嫩、生疏,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的美。
这里是如此莫名其妙,自然也不会有其他温湿度的变化,但我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或许还发霉了,是斑驳的花砖和腐烂的墙皮……这些味道。
她明明是笑着的... ...
我怔愣住,不是因为这笑容,是因为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是熟悉,那强烈的即视感是一种让我想要落下泪来的忧伤。
泪水毫无预兆一瞬间落下,我的嘴不受控制瘪起来,眼前的世界变得摇摇欲坠,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委屈,看着他们两个,思念在这片刻抵达了巅峰。
我好想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
我不想和他们分开,一点也不想。
我想和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每天在家里吃饭,一起周末去看电影、闲聊,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去坐摩天轮,一起去看海,一起去做很多事情,只有我们。
我不喜欢咒术,不喜欢咒术高等专科学校,不喜欢一切让他们离开我身边的存在。
明明我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他们在新的世界饱满、沸腾,而我,在暗哑、沉默。
我哽咽着走到祈本里香的旁边,握住她的手,我此时无比庆幸,我还能触碰到她,我很想抱着她,但她正在看着乙骨忧太,我只能默默蹲下来开始嚎啕大哭。
可这次没人来安慰我了,即使乙骨忧太就在我旁边,即使我握着祈本里香的手。
在病房里的他们,存在于被霉菌侵染的记忆里,于是,也长了一大片的黑色斑点。
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乙骨忧太的声音才响起来,模糊了一片的视野里,他解释:“你的朋友是前几天那个女孩。”
我用衣角把脸上的一片狼藉擦拭掉,然后抬头看他们,祈本里香的嘴角一点点平下去,疑惑的嗯了一声。
“如果我们一起玩的话,她会不开心的,虽然我也很想和里香当朋友,但是里香应该很喜欢她。”
乙骨忧太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里香你想吗?想和我做朋友?”
“乙骨忧太,是我在问你。”祈本里香拨弄下头发,语气淡淡。
他的声音完全低下去,“……里香,我没有朋友。”
祈本里香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乙骨忧太,反倒是乙骨忧太时不时就垂下眼睫,明明年龄相差无几,可神态却不一样,祈本里香在两人的交谈里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她是天生的掌控者,只是过少的阅历让她还不能完全成长起来,但这是天赋,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一种本能。
所以她诱导着,不,这不会是诱导,这是一次选择,祈本里香选择了乙骨忧太,所以她说:“忧太,你上次说过,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上次?”
乙骨忧太那疑惑的表情很明显,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发言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祈本里香忽然伸手招呼乙骨忧太过来,因为我在他们沟通时就默默站了起来,现在正握着她的手,所以也被这动作轻扯的往前一扑,但我很快调整好姿势,我没松手。
我现在很需要和里香牵手,那柔软、温热的触感才能让我得到片刻的安慰,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存在。
里香把乙骨忧太的手放在自己眼睛前,然后轻轻盖住,“就是这样哦,记起来了吗?”
乙骨忧太歪了下头,眼睛向左上方转动,原先微抿的唇轻开,“啊!是我上次来找你的时候,我咳嗽的很厉害,里香你很担心我,然后你问我会不会死掉。”
祈本里香放下乙骨忧太的手,“对,然后你说了什么。”
乙骨忧太回想着说道:“我说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这样你就可以知道我会不会死掉了。”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想要和我做朋友吗?”
我觉得这对话有点奇怪,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太对劲,正常交朋友需要这些承诺吗?
乙骨忧太又不说话了,脑袋又一点点垂下去,这要靠里香一点点带动才肯挤一点出来的对话让我有些惊讶。
小时候的乙骨忧太实在是过于……扭捏。
很难想象他会变成以后的那个样子,时间真是一个让人诧异无比的整容医生。
“乙骨忧太,我在和你说话,不回答我的问题很没有礼貌的。”
“对、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我和里香的朋友不认识,她会不会介意我。”
祈本里香把乙骨忧太扯的更近一点,然后拍了拍他的头,“你只需要回答想还是不想。”
乙骨忧太摸了下自己的头,说道:“想。”
“那你要记住,以后只能和我们做朋友,不要让我发现你还有别的朋友。”
乙骨忧太连连点头,“嗯嗯!”
我在一边皱着眉,果然,这种对话不太对劲,换个主语完全就是女朋友的宣誓了——“以后只能和我在一起,不要让我发现你还有别的女朋友。”
这个场景在乙骨忧太回应完后又结束掉,他们的身影一点点碎掉,幻化成一片星光,不多时,新的场景又出现在我面前,这次是一处学校的天台。
除了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还多了一个女孩,这应该就是刚刚乙骨忧太口中的“她”,祈本里香的好朋友。
她正在一个阴凉处趴在桌面上睡觉,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两人在不远处晒太阳,我想起第一个场景出现的那个女孩,她们应该是同一人。
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一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太阳底下,我往天上看,很奇妙,真的看见了太阳还有缓慢移动的白云,不知道还要多久我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我走近企图捏乙骨忧太的脸,照样落了个空,换个面去捏祈本里香,这次的触感不再是瘦削,多了点肉嘟嘟,我凑近看里香,这张紫罗兰一般的春容不再带有病痛的脆弱和憔悴,现在正在太阳下绽放。
如此美丽,如此让人心悦。
眼眶里印着这张脸,我却愈发想念那抹狰狞的褐色,那是我的白色桔梗,我的祈本里香,我的女友。
美和美的流泽一起被截断,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它摆出魔王的面孔,可时辰用那轻盈的细工织就出我的桔梗,它的美只是失掉了颜色,但永远留存在我的心上。
属于我的桔梗,我的里香。
我落寞地收回了手,靠着他们两个的椅子就地坐下,等待着这次的故事。
但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他们两个好像只是单纯在放空自己,享受阳光的照射。
乙骨忧太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脚直直向前伸开,双手交叉在脑后倚着,祈本里香则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只坐着椅子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背部挺直,眼睛合上,微微仰头,发丝都在发出柔和的光。
这是风掠过也会轻柔片刻的平静。
连带着我也沉浸于这氛围里,小心翼翼把头放在里香的腿上,我感受着属于年少时期里香的气味,是一股似有如无的香味,混着细碎的光,倾泻在我四周。
我在这香味中闭上眼,恍然醒悟,她也是我的里香。
我生活中出现的奇迹,我的桔梗,我的宝藏,我的祈本里香。
*
终于写到这个部分了,下面几章都是关于年少时期他们的故事,我会详细写出他们的感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无法去给这份感情贴上“爱情”“友情”的标签,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更深刻的情感,前面几个场景是解释里香为什么接纳乙骨忧太,他是黑暗里又出现的一束光,一束极其容易掌握的光,所以就把他抓住驯养,变成只属于“我”和奈奈的乙骨忧太。
爱是本能,里香从自己短暂的人生中选择把自己的本能交给了乙骨忧太和香取奈,他们两个会永远和时间抗衡,来记住属于他们的桔梗。
从此,美,和美的记忆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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