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共同谋

这时洞口光线一暗,抬头望去,原来是赵敏拎着两只海鸟走了进来。她见公子殊荣正看向自己,更加得意,把战利品往火堆旁一丢,笑道:“喏,好东西,给你俩补补身子。”

“郡主好箭法。”

“这是自然!”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注意到一旁安安静静的殷离,往公子殊荣脸上一扫,“喂!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谁欺负她了?”

“谁被欺负了,我俩好着呢。”

两人竟是同时道。

赵敏觉出一点猫腻。可她懒得深究,兴致全在自己亲手猎得的两只海鸟身上。

她足智多谋,心气高,于生存一道倒无许多经验,漂泊的这些时日里全赖众人照拂,心里便始终攒着一股劲。此番流落荒岛,她特意制了弓箭,寻了这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偏她既也不以滚水烫,又不用火烧,扯去海鸟的几根羽毛便觉得太费事,拔出腰间倚天剑就开始剥皮。

神兵染了此等血污,这要是灭绝师太在世也能再气回地府去。

洞内羽毛纷飞,直惹得殷离打喷嚏。她有心提醒,刚嚷出“赵姑娘”三个字,便听赵敏急道——

“不必帮,不必帮。我搞得定!”

好不容易弄干净,她学着记忆中伙夫那般将串好的海鸟架上了火,但火候一事又全然不懂。一会儿觉得火小了,拼命添柴,弄得浓烟滚滚;一会儿又怕烤不熟,迟迟不敢翻烤。

一旁,公子殊荣默默注视着两块白肉逐渐变黑,又见她忙上忙下,想着不打扰郡主的“雅兴”,终究没出声。

直到谢逊探查回来,远远嗅到一股烟气,还当是岩洞失火,当即大喝一声,疾驰而回!

这一吼,正在附近的张无忌和周芷若也听得真切。两人皆是面色一变,不及多想,施展轻功便朝着岩洞方向飞掠而来。

“出什么事了?”

“殊荣公子!殷姑娘!”

三人几乎前后脚冲入洞中,所见的却是一个抹花了脸的赵敏和两只半生不熟、隐隐有血水顺着木叉淌下的黑炭一般的事物。

谢逊看不见,只愕然发问:“是何物烧起来了?”

张无忌大笑。下一刻,被赵敏抹了一把灰在脸上,笑不出来了。

周芷若则快步走到公子殊荣身边,见他安然躺着,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不禁嗔怪道:“你怎么也不拦着点赵姑娘?”

公子殊荣轻咳了声,慢悠悠地回答:“在下卧病在床,动弹不得,对于郡主娘娘的拳拳盛意实在是盛情难却。”

“臭蛇盘!少在那儿装可怜!最坏的就是你!”

赵敏气得跺脚,抓着那根焦炭作势要打。公子殊荣立刻配合地“嘶”了一声,蹙紧眉头,仿佛牵动了伤口。

周芷若果然上当,急忙上前道:“他重伤未愈,赵姑娘,你别同他一般见识。”

有人被护在了身后,更是火上浇油地说:“不吃了,不吃了。这海鸟外焦内生,吃了怕是得闹肚子。”

“臭蛇盘!”

张无忌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这海鸟,还是我来重新料理一下吧。”

赵敏正觉挫败,闻言刚要点头,张无忌却“哎呀”一声,道:“我方才替殊荣公子寻了些治伤外敷的草药……”

“我来吧。”周芷若轻声打断了他,“你去帮赵姑娘。”

“啊。这怎么好劳烦芷若妹妹,还是等我回来……”

“不必等了。”公子殊荣懒懒地开了口,“从前我受伤时,全赖周姑娘照拂。若是换了你这个大男人来,毛手毛脚,我还嫌弃你手重,碰疼了我的伤口呢。”

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噎得张无忌苦笑摇头。

“哎呀,走了走了。”赵敏了然又促狭地笑起来,推着张无忌出了岩洞,往海边去了。

谢逊听得这一幕,心中如明镜一般。他哈哈一笑,一面拄着屠龙刀往外走,一面道:“老夫也出去转转,看看这岛上还有没有野兔子,总不能让赵丫头一个人忙活。”

方才还颇为热闹的岩洞,转瞬间便静了。周芷若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当石臼,用另一块石头将张无忌留下的药草压着,细细碾过。

殷离好奇地挪近了些,问:“周姐姐,你在做什么?”

“这是张教主采来的外敷草药,捣碎了,好给殊荣公子换药。”

“换药?”

殷离重复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不禁低呼一声,扶着石壁迅速地站起,“我、我也出去透透气!这里……这里有点闷!”

话音未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岩洞。

洞里,只剩下两人。

沙沙——沙沙——

药泥碾好,周芷若用干净的白布裹着捧着走来,在公子殊荣身侧坐下。

他倒十分坦然,解开衣襟,褪下一半的衣衫,露出缠裹着伤处的白布。说是白布,倒有点牵强了。伤处的位置曾鲜明地浸出了血,已是黑红一片。

她本还有几分羞意,见了这惨状,顿时将那点小女儿心意都抛之脑后。她的动作很轻,很缓,难免还是会牵动皮肉。

公子殊荣抿着唇,一声不吭。

周芷若小心翼翼地清理过旧的伤药,再将新鲜草泥敷上去。她大约是怕他疼,一边敷,一边轻声说着话,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几日我在岛上走了走,见这岛虽荒僻,景致却好。近岸的礁石是赭红色的,被海浪冲刷得圆润,有时还藏着些被冲上来的贝壳,各式各样,十分奇特。这边的林子里的树,许多我都不认识,叶子都比咱们那儿大得多,绿得发亮。呀,我还瞧见一种鸟儿,喙是橘红色的,尾巴长长的,飞起来像一道彩线……”

她嗓音轻柔,娓娓道来,仿佛将洞外那片生机盎然的天地带到了他的眼前。恍然间,竟似从前在峨眉时——那时他目不能视,她亦是这般为他描述着金顶的天光、云彩与松涛。

那时,他沉默地听着,将她的声音当作黑暗里唯一清晰的光影。

此刻,他阖着眼,也是专注地听,直到周芷若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的目光定在了他左胸靠近锁骨的位置,那里,有一处浅浅的旧痕,几乎与周围肤色融为一体。

公子殊荣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复杂难言的眼眸。

“怎么了?”

“这是那时在峨眉山下,被那银梭所伤的?”她的指尖在那旧痕上轻轻抚过,弄得公子殊荣有点痒,“那么烈的毒……我以为,总会留下更深的痕迹。”

公子殊荣却是淡淡道:“我自小便是如此。只要不当场毙命,再重的伤,总比常人愈合得快些,留下的痕迹也浅。大概老天爷也觉得我命贱,要我耐折腾一点。”

周芷若心头一酸,默默地将新的布一圈圈缠绕上去。就在打好最后一个结时,又听他继续说:“所以,别太担心。张无忌预估的半月,于我而言,三五日便够了。”

“什、什么?”

“我的意思是,此刻,我们已可以做打算了。”

周芷若的心轻轻一紧。

“你……还想着那件事?”

“我从未忘记。因为答应过你,所以,无论何时都作数。”公子殊荣抬手穿上衣裳,继续道,“我知道这实在是取舍两难。但无论你如何抉择,是想就此放手,还是决定去取那刀剑……我都会在你身边。”

周芷若怔怔地、再次替他拢了拢微敞的衣襟,手指停在他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其下有力的跳动。

不能再软弱了。

她对自己说。

这一生多少次午夜梦回,她便有多少次彷徨无助。父亲被元兵杀死,她多么渴望张三丰能可怜自己、收自己为徒。后来被送到峨眉,她明白了应该温顺听话,依赖师父的宠爱才能得到庇护。

后来在光明顶,因着旧情,张无忌夺众人刀剑而独独留下她的,除了进退两难,自己难道没有一丝被偏爱的慰藉么?

眼前这个亦正亦邪的男人充满算计,却只对她袒露脆弱,自己难道不曾在一次次出乎意料的回护里,生出不该有的贪恋么?

但是,依赖换来了什么?

是师父逼她发下的毒誓,是旧情难续的尴尬,是眼睁睁看着心中无比重要之人涉险,或困在火船,或坠入冰冷波涛里的无能为力。

小昭为了母亲,为了要他们脱身,甘愿戴上华丽的枷锁,远赴波斯。

那自己呢?

师父需要一个谨守清规的弟子,可是,峨眉真的需要这样一位掌门么?她想起在发财坊时,公子殊荣要她听见的如今乱世,想起小昭临别时含泪的眼睛,想起万安寺之辱……

“不。我不放手。”

此话落,公子殊荣的眼中的光芒更盛,也更柔和地落在了周芷若的身上。她不再需要他替她抉择,也不再需要他步步引导。

他缓缓抬起手,覆上了她停留在他心口的手背,然后,更用力地压向自己的胸膛。

扑通——扑通——

仿佛要透过皮肉,要她去触碰这颗为她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那么,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长睫颤动,周芷若低垂了眼帘,公子殊荣便从此看出了端倪。

他猜到了。

她其实已有了打算。

海上漂泊,她心神不宁,不止是困在誓言里,还困在情谊的抉择中。原来,她比他想象中更倔强、更坚强、也更聪明。

他的心口被一种滚烫而饱胀的情绪充斥,他不再等待她的回答,而是不顾肩胛处传来的刺痛,捧起了她的脸颊,要她一定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周芷若。利用我。”

周芷若不禁一颤,只觉得要溺死在这片幽静而燃烧的绿色海洋里。

“我的智计,我的恶名,我与赵敏之间的关系,从此刻起,皆为你所用。不必有任何负担,不必顾虑任何后果。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若你需要一把刀,我便是最锋利的刃;若你需要一场置身事外的陷害,我便是那场恰到好处的风雨……我甘为你的弃子,亦可是你的杀招。”

他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虔诚而狂热地奉上了强大的、不堪的自己。

“看清你前方的路,然后,踏上去。”

“——利用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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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共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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