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喻川最烦曾墨言那副阴湿模样。商场交锋时总用淬毒般的眼神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某次竞标败北后他醉酒发泄,次日却在死对头床上醒来。颈侧留着灯塔水母特有的螫痕,浑身蛇鹫羽毛被捋得乱糟糟。 “监控显示是你先扑过来的。”曾墨言晃着手机一脸无辜。当夜喻川收到加密文件夹,三百个视频记录着他所有生活碎片。最后一段是昨夜,自己正蹭着对方喉结咕哝:“死水母…怎么不早点毒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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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川扯松了领带,昂贵的丝绸面料被他揉成一团,随手扔在限量版的鳄鱼皮沙发上。水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和失败的味道。他又开了一瓶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直接灌入喉咙,烧灼感一路从食管蔓延到胃底,却压不住那股邪火。
“曾、墨、言。”他咬着后槽牙,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今天的海外能源项目竞标,他喻家大少,志在必得,却硬生生被那个阴魂不散的曾墨言截了胡。想到曾墨言在签约仪式上那副德行——穿着剪裁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在他离场时,若有似无地扫过来一眼。就那么一眼,喻川觉得自己像被某种粘稠冰冷的触手从头到脚舔了一遍,恶心,又甩不脱。
那条阴湿的水母!
喻川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酒精烧得他眼眶发红。他是蛇鹫,天空的掠食者,本该高傲地翱翔,却被一只藏在深海阴影里的水母屡次绊住手脚。他不甘心。酒精和愤怒一起蒸腾,视野开始模糊,脑子里只剩下曾墨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还有他原型状态下那些看似柔软却带着致命毒素的触手。
…要是能撕碎那张假面就好了。
…或者,干脆被那毒素麻痹算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喻川低咒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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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一整个施工队在脑子里敲敲打打。
喻川是在一种极其陌生的不适感中醒来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极简到性冷淡的风格。然后是身体的感觉,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特别是颈侧,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刺麻感。
他猛地坐起身,凉被滑落,露出胸膛和手臂。下一秒,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皮肤上,尤其是小臂内侧,那些属于蛇鹫原型时的初级飞羽痕迹若隐若现,此刻却乱糟糟地奓开着,像是被人用极不耐烦的手法反复捋过,羽毛根部都透着不正常的敏感和酸胀。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颈侧的刺痛。他冲到房间角落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侧过头——左侧颈动脉旁边,一个清晰的、泛着诡异淡蓝色的复杂痕迹,如同一个小小的、艺术化的烙印。那是灯塔水母特有的螫痕!
喻川的呼吸骤然停止。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曾墨言穿着熨帖的丝质晨袍,手里端着一杯水,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刚起床的慵懒,精准地落在喻川颈侧那个痕迹上。
“醒了?”曾墨言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像针一样扎进喻川的耳朵。
喻川猛地转身,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宿醉的粗粝和难以置信的暴怒。
曾墨言没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喻川。一段清晰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角度是客厅。画面里,醉得东倒西歪的喻川,几乎是挂在一个身形挺拔(尽管穿着家居服也看得出是曾墨言)的人身上,被半扶半抱地弄进了这个公寓。关键一幕发生在卧室门口,喻川突然像发了疯的八爪鱼,猛地扑向试图把他安置在床上的曾墨言,双手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
曾墨言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喻川“投怀送抱”的瞬间。“看清楚了吗?”他晃了晃手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是你先扑过来的,喻少爷。我不过是…不好推开。”
喻川的脸色从铁青变成煞白,又从煞白涨回通红。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监控画面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愤怒,只剩下屈辱和荒谬。他昨晚…竟然…
“穿上衣服,你的司机在楼下等了。”曾墨言把水杯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疏离,“或者,你想留下来用早餐?”
喻川几乎是逃离那个地方的。他把自己摔进劳斯莱斯的后座,车窗外的城市飞速掠过,他却觉得浑身冰冷,那个水母的螫痕和羽毛被捋过的触感阴魂不散。曾墨言最后那个眼神,平静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他不敢深想。
一整天,喻川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暴戾状态。公司高管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触大少爷的霉头。
直到深夜,他回到自己的顶层公寓,试图用酒精再次麻痹自己,却毫无作用。电脑提示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匿名。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喻川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输入密码(密码是他的生日,这让他后背发凉),一个文件夹弹出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按照日期命名,足足三百个。
他点开最早的一个,画面是他很多年前在大学篮球赛上灌篮的瞬间,镜头拉得极近,几乎能看清他额角的汗珠和飞扬的发梢。他又随机点开几个:他在常去的餐厅吃饭,他带着女伴(假的,为了气曾墨言)出席酒会,他一个人在海边开车兜风,甚至有一次他感冒发烧,独自去私人诊所输液…角度各异,有些清晰有些模糊,但无一例外,主角都是他。
喻川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恐惧和愤怒交织着扼住他的喉咙。这三百个视频,像三百双无声的眼睛,从他成年开始,就潜伏在暗处,记录了他所有的生活碎片。曾墨言…那个变态!他像个幽灵,无处不在!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最后一个视频,标注的日期就是昨天下午——他醉酒之前。
画面背景是一个高级酒吧的角落,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杯。他显然醉得不轻,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正对着手机喃喃自语。然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把手机摄像头当成了某个人,突然凑近,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委屈和愤怒的表情,含糊地咕哝:
“死水母…怎么不早点毒死我…”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喻川骤然失血的脸上。
原来昨晚扑过去之前,他对着“手机里的曾墨言”,说的是这句话。
那个阴魂不散的监视者,早就知道他所有的软肋,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在愤怒之下的…渴望。
喻川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装饰华丽的天花板,像一条离水的鱼,艰难地呼吸。颈侧的螫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战栗的麻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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