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雪夜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在去过近藤家道场的两年后的冬天,某个下着大雪的夜晚,我原本平淡的生活,迎来了一场巨变。

这天,父亲在下午时分就出去办事了,母亲则是拿着针线缝制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冬衣,她是个谨慎的人,我们这些年来穿的衣裳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

我也如往常一样,拿着《日本外史》阅读着,只是不知为何,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我烦躁的甩了甩脑袋,这时,我突然听见母亲“嘶”的一声,抬头望向她,这才发现母亲似乎也是心神不宁,被针扎到了手指,正将食指含在口中,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安抚的朝我笑了笑。

我感觉心口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正要开口,和室的门突然“刷啦———”一声被人拉开。

我看向门口,父亲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最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和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榻榻米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圈,十分触目惊心。但这似乎并不是他的血,可是这么多血究竟是怎么来的?

母亲已经站起身来走向他:“他们…… ”

父亲点点头,母亲的脸色在见到他如此之后变得苍白如纸。随后她回头看着我,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父亲大步走向我,将别在腰间的天从云解下,递到我手中。我下意识伸手接住,只听他道:“千寻,我们不能陪你了。”

我瞪大眼睛,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父亲朝我扬起一个笑容,这笑容就跟在过去那几年的岁月,他与我和母亲相处时一模一样,让人感到安心又温暖,可我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继承觉清一念流的广濑家历代家主,都佩戴着这把剑。父亲现在将它交给你,答应我们,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好好活下去。”

母亲则是将位于和室最中间的那块榻榻米掀开,用手敲了敲底下的木板,那看着完整没有缝隙的木板被她这么一摸,在木板一角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她往下用力一掀,那木板严严实实的被掀开,露出了一张小木门,颜色跟木板不同,明显是不久前建造的。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家的和室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走吧,千寻。这条密道不长,但是出口是在我们家后面的那片森林的尽头,你顺着这密道走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天亮了,你就安全了。”

”你们……不跟我一起走吗?我们是一家人,要走一起走!”

“听话!不许任性!”母亲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严厉,随即,她朝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不起,千寻。”

我几乎憋不住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咬了咬牙,顺着梯子走下了密道。

随着父亲跟母亲将那扇木门关上,我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只能一手拿着天从云,一手摸着土墙慢慢走。

明明不算太长的路,我却觉得彷佛走了好几个世纪。

父亲为什么会浑身浴血?父亲跟母亲说的“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将天从云托付给我?这密道是什么时候建的?又为什么要建造这种地方?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疑问占据了我的脑海,然而这些问题的答案,能为我解答的两人却都不在我身边。

”喀”的一声,我拿在手中的天从云似乎抵到了什么东西,我伸手一摸,摸到了一片干燥的土墙跟冰冰凉凉的铁制物品。

走到头了。

我连忙抓着铁梯爬上去,天从云的重量让我的右手几乎要没了力气,可我还是咬着牙抬起它,往上方用力一顶。

挡在上方的木板被我这么一顶,移开了一些缝隙。我将那木板往旁边一推,掀开了覆盖在那上面的地皮。

总算接触到外头的新鲜空气,我连忙深吸了好几口,因为下着大雪,吸进肺里的空气冰冷的彷佛要将肺部撕裂一般,我因此咳了好几声。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因为好几年的锻炼加上天生的体质,我是不太怕冷的。可在这时候,我的身体却不停的在颤抖。

并非寒冷导致的颤抖,我明白,那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对再也无法见到父亲跟母亲这件事的恐惧。

我握紧了手中的天从云,下定了决心。

我必须回去。

哪怕父母知道了会生气,哪怕这种行为非常危险,但如果要我什么都不做自己一个人逃走,我更会后悔一辈子。

这片森林是我跟父母年年都会来的地方,每一条小径,一草一木,我都熟记于心,哪怕是在夜晚也一样。

找了这附近一条离家最近的小路,用自己最快的脚步跑回家。在过去,明明这条路带给我的是与家人的美好回忆,但在此刻,带给我的却是无尽的绝望。

跑着跑着,在不远处,我看见了一片橘红色的光芒。

下一刻,看清那是什么的我屏住了呼吸,若不是靠天从云撑着,几乎要倒了下去。

广濑家的大宅,被吞没在一片火海之中。那火势极大,我站在这个地方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浪朝我不断袭来,还能听到房子的骨架跟瓦片不断崩落的声音。

“锵啷锵啷”金属撞击的声音将我换回现实,我才发现,有一群人正站在广濑宅的庭院外,看着那漫天火焰燃烧着。

人数差不多有三十人左右,穿着统一的服饰,戴着一顶斗笠,身穿黑色袈裟,手中还拿着一柄锡杖。明明是一身僧侣的装扮,却做着这等杀人放火的勾当,哪怕知道不合时宜,我依然感到十分惊异。

惊异过后,就是无穷的愤怒,以及彷佛要将五脏六腑燃烧殆尽的,憎恨。

“啊———啊———”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起,我定睛一看,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天上盘旋一会后,从天上俯冲下来,停在了为首的那个人的手臂上。

那人的个子比其他人都要矮一些,看身量似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长相。只见他低头盯着那只乌鸦不知道在做什么,下一刻他突然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蹲低身子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灌木丛中。

刚刚就着火光,我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一头灰色微卷头发,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伤疤,而他的眼神,如同一片荒芜的草原一样,没有半分的温度。

被他看见了,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预想中那人走过来将我杀死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只是听见一声低沉的“撤退”。

……

过了许久,久到寒风都要将我的身子冻僵了,我才敢缓缓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此时天色已经从东方泛出了鱼肚白,广濑宅的大火也只剩下一点小小的火苗在残余的木材上跳动着。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恨不得这只是一场恶梦。梦醒了,我依然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看着父亲保养他的佩刀,一边跟母亲说说笑笑。

可是手中沉重的天从云,以及身上被雪水浸湿的衣服,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

连一点自我欺骗的机会都没有。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到已经变成一片焦土的广濑宅前,用天从云移开那些焦黑木材的碎片,试图找出一些家中剩下的东西。

最后我只翻出了一口箱子,这还是放在父亲跟母亲房间壁橱里的。箱子已经被火烧得漆黑,我打开一看,里头大部分是一些布匹,但是一大半都变成了焦炭,怎么看都没办法再使用了。

我继续往下翻,还发现了两个小小的陶瓷罐子,里头居然有一些盘缠,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最底下则是一把匕首,这似乎是用来赏玩用的,上面镶了一层银边,还缀着几颗细小的珍珠。真金不怕火炼,它又被压在箱子的最底下,是以没有半分损伤。

几块布、两个瓷罐子的盘缠、一把匕首跟天从云,这就是父母留给我的最后东西。

看见匕首跟刀剑就想到刚才那个少年,我皱起眉头,很明显的,他刚刚绝对看到我了,可他却没有杀了我。

为什么?

但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明白了。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所以放我一个人苟活于世,连杀我都不屑。

我心中冷笑,我还该感谢他呢,留我一条命,希望他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我看看手中的陶瓷罐子,想了想,将里头的盘缠全都倒出来,塞进和服的袖口,走向原本是和室方向的那块空地。

我挖起一捧又一捧的泥土,珍重的把它们装进瓷罐子里,再谨慎的将盖子盖好,紧紧抱在胸前。与此同时,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想起从前曾听过一个古老的传说。天降大雪之时,代表老天在降罪人间的那些罪人,雪下的越大,那人所犯下的罪孽越是深重。

可是明明我的父母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为什么在他们死去的这一晚,雪却下的如此之大呢?

今后这世上,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今天这一章比较悲伤,先说一下,陇之所以放过千寻是因为想到过去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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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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