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压根没听到须佐之男在说什么，他腰后没收回去的尾巴被胳膊压住，鳞都被蹭开一些。
不论动物还是什么，总有敏感怕疼的地方，蛇神也不例外。他之前被摸尾巴都是摸尾巴尖，从未被碰过尾巴根，这突然一下子让蹭乱了鳞，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须佐之男只觉得胳膊下面凉凉的，抬起来一看瞅见鳞片，更觉得是梦。
现实里哪儿有这么大的蛇神？
他最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似一颗星，梦见熟悉的小蛇神躺在虚无海水里，伊邪那美的臂弯像是凡世的摇篮，把蛇神圈在里面哄着入眠。
两人离着远，隔着俗世万千，却也近，总能对上视线。
刚退下去的烧热因为雨气潮凉又返了回来，须佐之男觉得脑子里混沌一团，正巧胳膊下的尾巴透着水汽还凉丝丝，竟将脸贴了上去。
他是下意识举动，蛇神却炸了毛，弹起来一尾巴抽在须佐之男脸上，卷着尾巴攥着拳一路逃到房间角落。
脸上跟开了桃花一样。
临近午时，须佐之男清醒过来，他拿下额头上的湿毛巾，左找右找也没有看见蛇神。
甚至连自己衣服都没找到。
等他收拾完出门，晴明等人已经在吃午饭，蛇神拉着月读在捞面，还对晴明说：“月读喜欢生食，捞个章鱼给他。”
“……不必。”
“不要客气，现在神力没了，好人坏人都一样。”
“须佐来了。”月读把活蹦乱跳的章鱼扔回水里，自己转身去了饭桌。蛇神只顾着说话还没捞面，他端着碗往面桶里探头，还没夹到就被须佐之男抱着腰放到一边。
“我来，昨晚多谢，毛巾我已经洗干净了。”
“……”
“别学荒，他长大后总是沉默不语，这样不好。”
“他起码能长大。”
“我现在也能啊。”
“还不如不长，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我不吃那么多。”
“要蒜吗？”
“不要。”
面条是晴明擀的，形状不算好看，但胜在口感不错，几人正吃着，玉藻前抱着一只呱太进来。
看着像荒。
也确实是荒，这只大狐狸并不恨月读，他恨的是天命，并非同在天命下挣扎的祂。
荒呱太是玉藻前特意带来的，晴明在书信上把庭院的事情说了个干净，比如变小的蛇神、变小的缘结神，还有“深扎大地”的御馔津。
月读的故事他有所耳闻，在得知荒还未清醒后便特意将荒呱太带来，好让月读能有个寄托。
思念之苦，他比谁都明白。
“这是我之前仿照着荒在人间时的模样打扮的，很像对不对？”
“……”
“颇有神韵。”须佐之男点头，又问，“有他的吗？”
蛇神闻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玉藻前沉思片刻，道：“也不是不行。”
“看来月读很喜欢，抱着都不放手了。”晴明笑笑，正欲再说，却总觉得身后一凉。
许是雨雪寒气残余？
“晴明，这个给你。”说完轻松的，玉藻前收敛笑意，他将怀里的小瓶子放到晴明手里，道，“这是黑晴明给你的，你这里没事，我很开心。”
外人可能不理解玉藻前为何说开心，明明安心更为合适。但晴明清楚，自己不像羽衣和爱花那样，玉藻前便心喜。
瓶子里是一朵永生花。
“我还要去找黑晴明，这个东西是大天狗让我给你的，他已经先去找了。等我找到他，再来找你。”
“玉藻前……”
“其实你可以喊我一声舅舅？这是人间的说词，但我想听一听。”
缘结神在地上爬，被神乐抱起来还一直拍手，喊福腻福腻，几人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她在说狐狸。
“这是结缘神？”
晴明酝酿了许久的舅舅还没说出口，玉藻前就扭头去看缘结神了，他用狐狸尾巴逗几个小孩，月读不理，蛇神觉得自己的蛇魔更好看，摸了一把就不摸了，只有缘结神摸起来没完。
“倒也可爱，我先走了，晴明，保重。”
“我会的。”晴明把永生花放到雪地里，等着雪女来拿。
她来了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舅舅。”
“嗯？”
晴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半释怀般：“舅舅，保重。”
“嗯。”
蛇神看着他们匆匆见面又匆匆告别，扭头问须佐：“你想伊邪那岐吗？”
“有一点。”
“那就是想。”
最近事情多，却没什么联系，清姬没有清醒，镜子也依旧灰蒙，须佐之男总觉得背后有一根暗线，只等着露头被掀开。
午后天气不错，虽说没有太阳，但外面依旧暖融融，蛇神看着须佐之男脸上不太明显的尾巴印，干笑一声，上手摸了摸。
“在摸什么？”
“在想玉藻前有狐狸尾巴，你有没有？”
“有是有，只是不能变。”须佐之男真身就是人的样子，兽形才是变化，跟蛇神是反过来的。
“想起来了，之前打过，可惜没摸到。”
“可惜？”
蛇神在想早上，他想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须佐之男摸了他尾巴根他就要摸回去，但显然须佐误会了意思。
“这个不能随便摸。”
“那就不随便摸。”
天上暗，云层厚重月亮低垂，蛇神看见抱着荒呱太瞪眼的月读，突然有点想念虚无之海，他嘟囔道：“想看海。”
“那就去看。”须佐之男算了算剩下的几天假，足够两人赶个来回，他说起海来脸上就带笑，腿伸出去给蛇神当凳子，一边比划一边说，“沧海之原就是一处海岛，我幼时很喜欢坐在海涯上吹风，有时候父亲不回来，我就拿着饭菜去上面吃，镇墓兽的毛都被吹歪了……”
“饭不会凉吗？”
“会，而且会吃到一嘴的土和镇墓兽的毛。”
“这次吃不到了。”
“走吧。”
月读不打算跟着，他送了两人一颗星星，又问他们想不想带荒去看海。
“荒吗？应该可……这个不行。”
月读一脸失落地把荒呱太抱回去。
之前当神明的时候可以飞，现在却只能步行，须佐之男买了一匹马，学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十分熟练，蛇神变成小蛇窝在他胸口处，一路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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