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没有期待汤米能来救她。
事实上，她根本不期待任何人能救她。
要抓她的是埃塞克斯公爵，英国最顶层的大贵族，议会上院的成员，乔治五世国王和劳合·乔治首相的座上宾，他要碾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没有人能救她。
她也没有必要白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她的麻烦里。
她那时对安娜说的话，只是骗安娜带艾达离开的谎言而已，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的。
可是，汤米来了。
他明知道找她麻烦的是什么人，明知道这个麻烦不是他可以解决的，可他还是来了。
他们在一起前，汤米说过，如果她掉进河里，他愿意跳下河救她，哪怕为此赔上他的性命。
那时，她把这当成是汤米为了追求自己而瞎编的疯话。
可是现在，他真的愿意跳下河，真的愿意冒着自己淹死的风险救她。哪怕要耗掉他半条命，他也要救她。
他真的来了！
伊丽莎白依恋地把脸埋在汤米的胸膛里，用眼泪沾湿他的衣襟，默默平复心里激荡的情绪。
“你不该来的。”她低声说。
汤米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里依然有着让伊丽莎白心折的坚定：“你在这里，我必须来。”
伊丽莎白眼眶发热，她感到了久违的安定。
公爵夫人凯瑟琳已经恢复成往日那副端庄的贵妇模样，她打断两人的互诉衷肠，“伊丽莎白，解释给我听，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伊丽莎白推开汤米，走到公爵夫人对面，与她对视：“就是我讲的意思。公爵刚才亲口向我承认，是他拿枪托把查尔斯捅进沼泽，查尔斯想自救，想一动不动等救援，他拿枪托一下又一下打查尔斯，他亲眼看着查尔斯沉进沼泽，是他杀死查尔斯！”
凯瑟琳夫人的大儿子、埃塞克斯公爵的继承人、查尔斯的兄长威廉反驳：“你知道污蔑贵族是什么罪名吗！你这样污蔑我的父亲，是想与我们史丹利家族为敌吗？！”
伊丽莎白无视他的威胁：“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污蔑。”
凯瑟琳夫人没有儿子这么情绪激动，她很冷静地问：“你说公爵当面向你承认他杀了查尔斯，他为什么要杀查尔斯？又为什么要向你承认自己的罪行？”
伊丽莎白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她的手脚变得冰冷，只有被汤米裹在掌心的右手是温暖的。
“第一个问题，因为查尔斯不是公爵的亲儿子，他是你和情夫生的私生子。公爵一直知道这件事，据公爵所说，你、威廉还有查尔斯也知道这件事。你要否认吗？”伊丽莎白紧盯着凯瑟琳夫人。
凯瑟琳夫人吸气，摇头。
“第二个问题，因为当时我拿枪对着他。”伊丽莎白闭了闭眼，吐出胸中一股郁气，“他要我做他的情妇，他要强|奸我，我不愿意乖乖坐着等死，所以我很早就给自己搞了一把枪，随身携带。刚才，就在森林那间木屋里，我再三确认公爵不愿意放过我，我拔|出枪，对准他。”
她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左轮手枪扔在地上，“就是这把枪。我刚才，就用这把枪杀死了公爵。枪里原本有六颗子弹，我都射进公爵身体里了。”
威廉震惊：“你说什么？！”
伊丽莎白轻蔑地看他一眼：“我说，我杀了你的父亲。他杀了我的丈夫，我杀了他，一命偿一命，很公平。”
威廉震惊得一时失去说话的能力，现在的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地看着母亲。
凯瑟琳夫人还是很冷静，这是当然，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在期待乔治·史丹利的死亡，现在伊丽莎白只是把她最渴望的礼物送到她面前。
“你杀了乔治。”她说。
伊丽莎白点头，“是，我杀了他。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他。他在杀死查尔斯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想到公爵得意洋洋承认自己杀了查尔斯的模样，伊丽莎白还是恨得牙痒痒。
凯瑟琳夫人：“你没有证据。”
伊丽莎白没有证据证明是乔治·史丹利杀了查尔斯。
伊丽莎白听出话外音，“我有乔治·史丹利认罪的证言。”但是这个凶手兼证人被她杀了。
“查尔斯死后，他的遗体布满伤痕。正常来说被沼泽淹死的人身上不应该有这么多伤痕。”但是，她没有办法证明这些伤痕来自乔治·史丹利的捅伤。而且，查尔斯的遗体已经下葬，她不想打扰查尔斯的死后安宁。
“查尔斯死的那天，公爵是陪他当时的情妇玛丽·琼斯女士进林子打猎的，在那天之后，玛丽·琼斯女士也不见了。不排除是玛丽女士目睹了公爵杀人的行径，被杀人灭口了。”但这同样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证人。
她没有一项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公爵的犯罪事实。
可证明她杀了公爵的犯罪事实——她杀人的凶器，就摆在地上。
伊丽莎白：“如果上了法庭，法官是不会采信我的话。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疯子。”
凯瑟琳夫人：“既然如此，你应该会谅解我为什么把你送上法庭接受审判。”
伊丽莎白撑在心口那股气一下子散了：“我理解。”
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这一层后果。公爵杀了查尔斯，他要付出代价；她杀了公爵，她自然也应该付出代价。
可是，她不后悔。当时的情况下，她要是不能当场杀死公爵，就是公爵得手，她在公爵的威亚下成为见不得光的情妇，成为公爵的玩物，成为人尽皆知的婊|子。
何况横亘在她和公爵中间的，还有查尔斯。
伊丽莎白可以接受自己要被法庭审判，甚至被判处死刑，可汤米怎么可能看着她去死？
别说是一个埃塞克斯公爵，就算是全国所有的公爵全部加起来，也别想让他送他的爱人去死！
“伊丽莎白上法庭的那一天，史丹利家族最阴暗的秘密，夫人你和公爵阁下各自精彩的感情生活，你们彼此的私生子，以及公爵此生所做过所有卑鄙的事，都会暴露在全国人民面前。”汤米向前一步，把伊丽莎白挡在身后。
“到那时，史丹利家族的名声会变得比墨水还黑，比下水道还臭。你的大儿子，下一代埃塞克斯公爵，将会作为杀人犯和强|奸犯的儿子活着，他会成为贵族圈子的笑话，会成为全国人民的笑话，不会有任何人尊重他。为了一个和你相看两厌的丈夫，为了一个杀死你的小儿子的丈夫，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汤米精通威胁人的精髓。
尽管有汤米挡在身前，伊丽莎白仍能看见凯瑟琳夫人那张被愤怒染红、继而变黑的脸庞。
汤米轻轻握紧她的手。
伊丽莎白理解汤米的意思，她缩到汤米身后，靠着汤米坚实的后背，安心地被汤米纳入羽翼。
汤米感受到伊丽莎白的依赖，他胸中陡然生出万千豪情，身上仿佛有无限的气力。哪怕要他现在拿枪再崩几个德国兵，他也毫不犹豫。
凯瑟琳夫人很快恢复平静：“你想要什么？”
汤米：“我要伊丽莎白平安回家，她没有杀害公爵，杀死公爵的是其他亡命歹徒，或者公爵今天出去打猎，意外掉进沼泽淹死。只要他的死不牵涉到伊丽莎白身上，他想怎么死都行。还有，从今以后，伊丽莎白和史丹利家族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能再找伊丽莎白的麻烦，也离我和伊丽莎白的家人远一点。这样做，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威廉不同意：“这不可能！伊丽莎白不上法庭，我父亲的死怎么跟人交代！”
嗯？
伊丽莎白偷偷看威廉一眼。
这不是一个儿子对被杀的父亲应有的态度。
对此，汤米毫不在意：“你们是贵族，总有办法的。”
凯瑟琳夫人：“如果我能做到这些，你能保证你不会做任何对史丹利家族、对我和我的儿孙不利的事？”
汤米：“可以，我保证。”
凯瑟琳夫人：“如果你违背了你的承诺？”
汤米：“我手里有对你们不利的把柄，你们手里也有对我们不利的证据。谁作出对对方不利的事，对方可以立刻反制。相互保证毁灭，没问题吧？”
凯瑟琳夫人思索片刻，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汤米：“夫人是个聪明人。”
凯瑟琳夫人：“我还有一项条件。”她的目光投向躲在汤米身后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彻斯特城堡不再欢迎你。今天以后，请你永远不要再踏入城堡的范围内。”
伊丽莎白看见凯瑟琳夫人冰冷的眼神，她的心震颤一下：“……我明白。”
凯瑟琳夫人露出标准微笑：“很好。我和威廉还有事情要忙，不方便留两位用晚餐，两位请慢走。”
她摇响召唤佣人的摇铃。
这两章写得不太满意，但也不知道怎样写才更好，只能这样了，太纠结某个具体的章节我好怕我又回到之前一写得不顺利就断更的老习惯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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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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