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余该从哪开始说起……啊,从那时开始吧。”
乌蒙拉敛目,不疾不徐地向塞赫美特提问:“汝还记得降生之初对余的提问吗?以及,余对那份疑问的回答。”
[我问您:您为何不施以人类庇佑。而您的回答……]
祂不作回应,只是自顾自地沉入旧日的迷思。并以此轻声叩问已身:“汝觉得,生命如何定义自己是否真实?”
彼时的祂尚在核中,是那未曾诞生的太阳——
可灵魂却是清醒得惘然。
我是谁?
——祂的灵魂如此诘问着。
始终萦绕着祂的迷思就这么转呀转……哪怕在壳中看遍了世间繁华,祂仍参悟不透。
为此祂改变了寻找的方向,潜入如镜的旧往,艰难地在碎得七零八落的镜片中翻翻找找,企图寻出那块对得上的他。
余是亚蒙吗?
余是奥兹曼迪亚斯吗?
余是……他吗?
■■,祂旧日的名。最终祂找得了是他的那块——可祂迟疑了。
■■,他真的是余吗?
镜中青年笑颜灿烂如昔,祂却怔然凝视碎片,失而复得的惊喜终是化作满目恍惚——仿若某样瑰宝在那瞬间彻底遗失了。
苦涩自镜片的罅隙中上涌,将祂浸没了个通透。舒适的摇篮在顷刻间化作蚀骨的岩浆,与明媚的旧忆一同成了抓不住握不着的灰……呼地一下也就散却成烟了,飘向不知何处融去了雾中。
看啊…你连自己名何都忘了。
是何人在叹息?
是啊,余连自己名何都忘了。
是何人在应和?
相似的外貌不能证明他是祂,因祂眉眼掺杂神的形;
相似的思维无法验明他是祂,因祂口中吐露神的言;
神最终只得缄默,因祂早已知晓,自己无法寻得那个最初的他。
……而这迷思间的片时光阴,也不过是场盛大的迷梦罢了。
[依靠灵魂?]
“那么…无法观测到灵魂的世界,又是如何定义的?”
塞赫美特的回答使祂浸没入旧往的魂灵回归,原本合拢着的双眸张开,凝视着面前的湛蓝光屏。
[依靠……记忆。]
“如此,迷思便诞生了。试问……最初记忆残缺不齐,灵魂又掺杂了异物的余…究竟是亚蒙、是奥兹曼迪亚斯、还是他?”
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
“嗯,汝感到迟疑也是理所当然。”
抿唇微笑着,乌蒙拉轻轻地说:“让我们回到那个话题吧。余为何不行庇佑之举。”
祂又回想起那时的心情了。
灵魂所迷茫的诘问尚未得到解答,世界却予祂崭新的迷思。
他成了尚未诞生的神,他却并尝得那欢欣的果。
成神的代价是什么?
心底小小的他感到如坠冰窟,飘忽的雪、厚重的雪、堆堆叠叠的雪……将他层层掩埋了。
——于是他成了祂。
知晓自身职责的祂不复恐惧与悲戚,可祂仍要向那已死之神诉以疑惑——为何是他成这神?又为何是他担这责?
就因合该抛却的他是已死之人吗?
就因尚未诞生的祂已应神之情吗?
但诵念万千回的诘问最终也不过作了一场空谈,已死之神无法言语、亦无法应答。
一个对自己究竟为何都充满疑惑的生命,是无法成王的。
[您曾说……庇佑的时机未曾到来。]
“嗯,余确实这么说了。可真实原因却不仅仅是如此。”
凝视着远方下落的太阳,乌蒙拉对当时的自己、也是如今的自己,予以最为深切的否定:“余不适合成王,亦不适合成神。”
[您?!]
“王、领袖,这些称呼怎么说也好,本质上都不过是作众生(子民)的引导者这么个身份。”
“……而合格的引导者,应坚定自身信念,在自身确定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直至死亡,他们是最不应该犹疑的存在。”
“而那时本就对自身存在惘然的余…做不到。”
即便是现今的祂,也无法做到贯彻为王之道。
王理应永远不知疲痛,永远坚定无畏、永远伫立在道路尽头……王是不能也不应错的神!
这样的神太苦太苦,可祂替了位,便也担了责。
跌跌撞撞地在这世间游走,企图效仿祂神之路以完善自身理念。
可祂神的方法祂做不到,从始至终都做不到。
到底要如何才能将人视作一颗颗棋子置于棋盘?
到底要如何方可随意将人当作取悦其心的玩偶?
到底要如何得以直视那灾祸中淌下的满目鲜红?
要怎样才可视若无睹、又要怎样才可漠不关心……
思来想去,祂也不过得了一词无解。
——于是,新的红在漫漫长夜的诘问中不断淌下。
没人会同祂诉那罪过与谅解。
那便由祂亲口诉诸:……看啊,汝又迟了。
——生命竟是如斯地沉重。路上一切的爱啊、恨啊、尊敬啊、亵渎啊,尽数化作了那重若千钧的雪。压下了他心头的不甘不愿妄听妄言,凝成如今的祂。
没人求祂做那十全十美的神,可祂却偏想成那十全十美的王。
[王……我……]
“塞赫美特,汝不必强迫自己回应。”
[……是。]
“可余的问题却不仅如此……尚未诞生时观看的故事,让余的视角偏离了常态。”
那壮丽的、盛大的、如传奇史诗般的场面夺走祂全部的心神,使祂再也无心看那以外的一切。
“当时的余面对这个世界就如同隔雾观花,活在这世上的人对余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就好似在看橱窗中的人偶、故事里的配角……是非余要触碰的。”
——而这样的心态不适合作为统治者,因祂眼中不存在子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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