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曾省吾前往值班房找张居正，为交递“工技研造府”中敲定的建造图纸。
“工技研造府”是自万历四年筹建，由六部官员组成的国有科技创新组织。下设各种分科，依照皇帝的意思分为理论和实践两科，内部设工、理、农、医等。而兵部侍郎曾省吾是由张居正亲点作为兵一科的督造。
正在看信的张居正抬眼瞥到来人，不动声色将信折叠夹进书里。
张居正露出笑容。
“首辅，”曾省吾鞠躬行礼。
张居正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这是敲定的火枪建造图。请首辅过目。城西的工厂里已经送去。如果样品顺利，就在全国工厂投入建造。”
张居正接过图纸，“办得不错。”他随手将纸张放在桌案上，“三省亲自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居正知道，如果光是送一个图纸，曾省吾没必要亲自过来。
兵部侍郎面色犹豫，但还是躬身拱手，“确有一事要说与首辅大人听。只是我知道我不该说，但……如果不说，我……又过意不去……”
张居正心下已有猜测，但他面上不显，仍旧温和地笑着，“但说无妨，你知我不会怪你。”
曾省吾脸色微红，一时羞愧着跪在地上，“首辅，我知你平日日理万机，劳累异常。我们本也不该给你增添麻烦。只是前前后后半年过去，陛下驳回了我们所有人的立后劝说，最近，又说是满十八再立后。大家都愤然议论，首辅！”他叹一声止住。因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他抬眼看向张居正，发现对方仍旧温和地看着他。
曾省吾艰难继续道，“首辅你定比我清楚，那些人，他们都在传……说……说陛下不立后，是因为首辅大人您！还有……其他……类似这等污蔑不堪的话……”
“我知道。”张居正说。
曾省吾意识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张居正定是都听过了。他愤然指责，“此等小人们唯恐朝廷不乱！一有脏水就往您身上泼！”
张居正给了兵部侍郎一个安抚性的眼神，“没事的三省，这等流言掀不起什么风浪。”
“首辅！您知道，只要您也上书请求陛下立后，绝对能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张居正表情很微妙。这是近日以来第五个亲自找他，要他递上劝说皇帝立后的折子的人。只是曾省吾和别人不一样，此人还算对自己忠诚，是自己的人。
虽然知道曾省吾只是好意，对方希望他摆脱那些流言蜚语。但是见到就连自己人也来劝说自己，张居正还是有一种与全世界背道而驰的感觉。
“不。”张居正说。而曾省吾诧异地看着他。
“陛下既已做出答复，告知我们，他十八岁就会立后，此事不就已经解决了吗？我想这没什么不可以。早两年晚两年，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百官自然有纠正陛下言行的职责，但陛下此举又不违背祖制，何错之有呢？我们强行让陛下现在立后，此举除了证明我们能够强迫圣上做事，我想不到第二种目的。”
曾省吾当下一愣，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好像确实如此。其实皇帝立后的期限，祖制上并没有严苛的规定。只是最近大家所有人都在催，就特别显出了皇帝的标新立异。但实际上，我朝确实也有十八岁才立后的皇帝。陛下才十六岁，此时不立后，也确实没什么太大影响。
曾省吾俯身磕一头，“首辅大人所言极是。”他又顿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涨红了脸，“我……我太蠢了……受他们挑拨……”
“没关系，”张居正说，“我知你是一番好意。外人手握刀剑虎视眈眈，我们自己人可不能乱啊。”
“是！”曾省吾红了眼眶。
在安抚着送走了兵部侍郎后，张居正脸色立刻由温和转为严肃。他拿起刚才那封信继续看下去。
过了几分钟，首辅将那封信就着一旁银碳盆里的火苗点着，注视着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这是冯保递给他的密信。平日里，他每隔三日都会收到一封。一般记录内宫中异动。
只是此次看完信，张居正一反常态，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第二天，张居正走进内宫，对侍卫说受皇帝召见，实则未经通传擅入。
冯保正守在皇帝寝宫门口，远远看到张居正走近，心下一惊。
外臣要进内宫求见皇帝，必然先要递上求见的折子或让司礼监事先通报。张居正此刻突兀出现在他面前，说明对方此次来求见皇帝，并未提前让皇帝知晓。此举于礼不合规制。如若皇帝怪罪，司礼监也有责任。
“首辅，”冯保远远迎上去打招呼，“怎么想起突然面圣，忘了事先通传我一声。”
“冯公公，”张居正回礼，面不改色“是陛下召见我。”
“陛下召见？”冯保半信半疑，“我怎么不知道？”
“是陛下身边的小宫女，常乐亲自来我府上通传。”
常乐平日的踪迹冯保确实不太清楚，冯保这下才相信，哦了一声，“那我现在进去通传。”
“不必了，”张居正说，因远远听到寝殿内传来莺莺燕燕的歌声而脸色阴沉，“陛下说我直接进去就好。”
冯保疑惑一声，但首辅已经越过他大步往前走了，他只得快步跟在后面。
二人越是走近，寝殿内部的欢声笑语就越是清晰。
“好姐姐，再唱一曲……”皇帝的声音隔着殿门传出来……
冯保注视着张居正在皇帝寝殿门口停了一会儿。
直到里面穿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冯保面色扭曲一下，皇帝真是一点不顾及脸面，自从皇帝叫自己去找来这些美人，皇帝几乎夜夜笙歌，时时宠幸，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每一个守门的太监，耳朵都深受荼毒……
张居正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撩袍服，大步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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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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