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是朋友起的绰号,我其实姓织田。”织田作声音恢复了正常,略微歉意地对国木田说:“暂时哪也不去,太宰还在发着烧呢。”
“对对,织田、咳,就是这么说嘛。”
某个看不见的支点随着这句话恢复了平衡,国木田点头说着没有意义的认同的话,长长松出一口气。
赶在后座两人再次展开让人后背发凉的诡异对话前,找到话题国木田把手再次伸进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了应急医疗箱放在驾驶与副驾驶之间的扶手上,示意道:“里面可以快速退烧的东西都有。”
车已经驶上了大路,急雨犹如泪痕一样布满车窗,放了药箱后的国木田尽量将车保持匀速,在后视镜里与织田作的目光相触,倏然而至的昏黄路灯打亮了这个男人的脸,让他越看越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啊,帮大忙了。”织田作真诚道,也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松开只握了几秒的太宰的手,把药箱拿到自己腿上,打开查看。
沿路的路灯距离恒定,勉强可以看清药箱内的模糊灯光上一秒被拉来,下一秒就闪去车后,光与暗时间刻度同样变得恒定。
织田作在明暗的间隙分辨了被分区摆放得异常整齐的各类药,在其中一个分格找到了国木田说的退烧药物,胶囊、口服液和针剂都有,然后织田作看了眼靠着自己的太宰。
大概是自己记忆中的太宰还是个可以称为少年的年纪,即使眼前的太宰已经是快和自己一般大的年龄,脸庞也是褪去了稚气的清秀,无疑是个成年人了。
但太宰紧抿着唇,随呼吸起伏的睫毛投下小片的阴影,擦得半干的发丝也软和地搭着,露出一点透着薄粉的耳尖,让织田作不管怎么看,都会恍惚地觉得太宰还是那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少年,给织田作一种脆弱又容易受伤害的新印象。
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大概还是烧热造成的,生病的人有脆弱的权利。
为了避免误判,织田作又找到了一支夹层里的温度枪。
“安吾。”
织田作只是说了一声,安吾立刻心领神会扳住太宰的肩膀,将他从织田作身上拉起来,微侧过身后把脸对向织田作,太宰的眼睛顿时闭得更紧了,一只手还是拉着织田作的衣服不放,胳膊因为离远的距离变得直邦邦的,像跟横在他们之间的杠杆。
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织田作握住了这只手,摸着指缝间干涸的血:“松开吧,太宰。”
没有回应。
织田作数着太宰手背浮起的青筋,语气平静:“听话,我现在又不走。再说了,你抓不抓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结果一样,就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太宰的手指开始发颤,抓不稳了,织田作就趁这个间隙拨了下来。
安吾看着织田作,似乎想说什么,临到头又把话咽了回去。
织田作觉察得到安吾的欲言又止,声音一如过往不透露任何感情:“我说的是实话,早点看清这个对我们谁都好,不对吗。”
某种沉重的东西水一样迅速又无声无息浸满了车内的空间,安吾咬着牙,说不出一个字。
但这才是正确的,毕竟这个世界总没有错,错的只是心灵的脆弱性,在那件必将到来的事迎面撞来之前,他要做的不过是让他的友人们不存任何希望和侥幸,不至于沦陷在这短暂的相逢里。
分别是必然的,世界不是童话小说,他们也不是什么例外,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坚强,各自奔向自己的结局外,没有Happy ending可言。
织田作从心底浮起的情感上移开视线,撩开太宰的额发,用手稍微擦了苍白额上的冷汗,然后拿温度枪对准太宰的额头,温度枪‘嘀’了一声后,显示温度三十九度一。
算是高烧刚刚及格。
安吾扶着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的人,像无视房间里粉红色的大象一样无视掉刚刚织田作说过的话,问织田作:“那么,喂他吃药哪种好呢?”
织田作目光在膝上摆放的几种药之间徘徊。
在织田作看不见的地方,太宰的脚踩了安吾一脚,安吾表情不变,重新提议:“打针如何?这个效果好,醒得也快。”
织田作点头,把温度枪和口服液都放了药箱,看着脸已经微微皱起来的太宰,说:“那就打针吧。”
“呃、”
一直用余光悄悄瞥着后视镜,关注着三人的国木田忍不住出声,对于后座二人听起来认真的问答隐隐感到了胃痛,提醒道:“依我看还是灌药吧,太宰这家伙麻烦得很,就算真的昏迷了,警戒性也不容小觑,侦探社里能控制住他的人只有我,现在我腾不出手,真要让他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安吾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就他?再来十个也不会伤到织田作先生。”
“没事的,太宰很让人省心。”织田作表情自然,余光看到了太宰和安吾的脚在阴影里互踩。
“哈?”国木田觉得自己可能发生了幻听,差点没有握住方向盘把车撞向护栏。
织田作一面给器具消毒,一面继续说:“而且针的话,可能确实更快一点。”
眼看着织田作要来真的,国木田急忙另辟路径劝阻:“慢着!等等、你这家伙有经验吗?这种事情交给医生做才好吧?”
“放心好了,国木田先生,是织田作先生的话,技术完全不需要担心。”
安吾用令人信服的声音回答,又问织田作:“需要让他趴下吗?”
“不用这么麻烦。”
织田作说,看得出除了互相踩脚,太宰似乎在尽力避免和安吾接触,织田作便亲自动手调整了太宰的姿势,让太宰身体倾向安吾那侧,但无论怎么下压,二人的间距还是有几毫米的余裕,安吾虽然用手扶着肩膀分担了太宰压过来的重量,但也不自觉地把自己往后仰,核心支撑还是靠太宰自己。
所以他们不会到现在还在闹别扭吧?
织田作看着二人间微妙的动作想到,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然后放弃了调整。
反正不影响下针,随他吧,太宰愿意撑就撑着吧。
而有异能特务课的大人物作保,国木田在说服自己之余,心里还是不太有底,分心透过后视镜看到织田作把太宰的裤子往下扒了一点,又开始借光调针。
国木田只觉得自己胃更痛了,一面担心着太宰会暴起将后面二位暗杀掉,一面又担心织田作失手乱扎出医疗事故,哪种都是会让自己的车背上命案的程度。
国木田咳嗽了两声,状作无意地说:“那个,我说你这家伙有行医执照?怎么完全看不出来你是医生啊?”
“不是医生,但我见过医生做过。”
织田作抽空回答,动作看起来很专业地排出了针管里的空气,拿沾了酒精的棉签给太宰消毒,万事俱备后,看太宰肌肉过于紧绷,织田作响声清脆地动手拍了两下,稍微放缓语气说:“放松,一会不要躲,不怕,不会让你痛的。”
国木田悬着的心安静地死了,身体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意识昏厥了一波又一波。
织田作下针前看了安吾一眼,同样沉默的听完了织田作发言的安吾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只是为了防止太宰蹦起来,扶着太宰的手用力按紧了。
用‘天衣无缝’试了几次后,织田作找到了正确位置,在两个路灯刻度间的黑暗中看也不看就稳稳扎了下去,然后快速推药,提针,提裤子。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耗时不到十秒,以至于太宰觉出痛时,织田作已经开始整理现场,把用完的针和棉签装袋,放进药箱的医疗废品区,盒上盖子,把药箱放回扶手上原样交接,客气地对国木田说:“好了,多谢你的药,帮大忙了。”
国木田没有说话,沉默不语地开车。
织田作提醒:“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悠悠回神,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啊,你说什么?抱歉,请你理解,刚刚…我好像晕过去了……”
织田作不理解,但是尊重,耐心地又说一遍:“多谢你的药,帮大忙了,麻烦你把它放回原处吧。”
“啊……啊…….”
国木田发出了好像要把灵魂排出体外的声音,依言动作机械地把药箱放了回去。
有人在不断发出抽痛声,织田作回过头,看到了表情扭曲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跺脚的安吾,织田作用了0.1秒确定自己没有扎错人,随后借着又一路灯到来的光亮,看到了安吾肩膀上无比明显的牙印。
然后织田作看向了太宰,和一双濡亮又充斥着哀怨的眼睛对视。
想着安吾说得真不错,打针效果就是又快又好,织田作感到了欣慰,声音带了点笑意:“你终于醒了,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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