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
黄昏时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在街头跌跌撞撞行走,他撞到人,“dammit!!”咖啡撒一身路边的鸽子被惊飞。
风衣男侧头吐出一大口血,吐完后他抬起胳膊安静地揩去。
不少人朝这边望来,窃窃私语。一个亚裔女生在高大的白种人里踮脚,神情焦急。
咖啡撒了一身,金发碧眼的男人用手弹弹衣服,发现于事无补便骂出几句脏话。他揪住罪魁祸首的衣领——
皮肤苍白,黑头发,浅色瞳孔像是个中外混血。他的神色阴郁冷漠,即便被揪住领子也无一点怯懦之色,男人被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激怒,“Youstupid jerk!!”他挥出拳头,却被轻易接住。
“咯吱”骨头碎裂声。金发碧眼的男人吃痛惨叫,他神色淡漠松手朝某处走去,人群里一个亚裔女生钻过人群跑向他。
“陈先生!”
“终于找到你了,您又犯病了吗?”
“医生开的药您吃完了吗?”
男人没有理会,也没有驱赶,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街头的车水马龙。
……
夏薇安出生于中国江西景德镇,从小受到故土文化的熏陶,爱上了瓷器和国画。大学毕业后为锻炼自己,更为传播中国文化只身来到美国。
但在异国他乡生活远没有夏薇安想得那么简单,她的英文水平一般般,再加上中式哑巴教育,工作也不好找。夏薇安便在老乡的介绍下,去唐人街洗盘子端菜。
就是这里,她认识一位来自台湾的华人。
他叫陈岸。
年纪与自己相仿,约莫二十几,容貌和气质都很出众。他一周会来一次,来时总穿着暗色系的衣服,用餐的位置也靠着窗户。
他的眼睛很特别,像宇宙里浅灰的行星。
夏薇安想,他挺符合西式画美学。
原本以为没什么交集,直到某天夏薇安洗完盘子回家已是凌晨。她抱着画本小心地走在街上,路上有不少流浪汉和小混混,甚至有人躲在巷子里吸大麻。
夏薇安加快步,即便她打扮得够朴素,依旧被人堵住去路。几个黑人互相对视,眼神猥琐,夏薇安哆嗦的惊叫出声,画撒了一地。
然而,她流着眼泪闭上眼睛,听见的只有粗旷的叫骂。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夏薇安睁开眼,黑人捂着肚子倒地上,一个男人微微扭头,她只能看见消瘦的下巴。
“是你?”夏薇安搜肠刮肚想他的名字,对方在唐人街吃饭却从未留下姓名。
男人似乎睹见什么,蹲下,捡起地上的画。上面画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和叶栩栩如生。
“**!!”黑人谩骂出声。夏薇安怕惹麻烦赶紧捡起地上的画,“那个先生….我,我们先走可以吗?”
男人不语,却将画落在夏薇安一沓画上转身离去。
“你喜欢画画。”
“是。”夏薇安怯生生低头,她鼓起勇气抬头真诚道,“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美国开家中国店,卖卖字画和瓷器什么的,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
黄色的灯串闪烁,咖啡馆外,一棵红杉安静的落下叶子。灰色风衣男人侧头,淡淡一睹又回头,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薇安莫名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
“在哪上班。”
夏薇安报出唐人街的店名,男人浅色的眼眸望着前面报出一个份薪水数字,“周末上门,我的房子需要一个钟点工。”
“为什么?”夏薇安咋舌,这个数字足以让她换个地带租房,甚至几个月不上班在家混吃等死都行。
男人似想到什么,唇边有了笑意。
“画画很好。”他又道,“坚持梦想。”
从那天起,夏薇安的生活被改变了。她不再洗盘子到深夜,不用再为每个月交完房租后而发愁。她换了一个治安较好的地带,除了周末,每天窝在家里画画,又或者去街头用不流利的英语做宣传。
后来,夏薇安也知道那个神色阴郁的男人的名字———陈岸。
于夏薇安看来,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陈岸的家是西式的小别墅,精致而实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别墅外圈用红墙和铁门围起来。
相比院子,别墅内部却空荡荡的,除了基本的家具没有什么多余的摆件。房子的色调也是偏冷色,冰冷而标准,像极展示的样板房。
夏薇安的工作是每周两次大扫除。星期六是打扫卫生,星期天则是浇水除草。打扫的区域也只限楼下,楼上是这个家的禁区。
这份工作简单又轻松,雇主不爱讲话,薪水又高,于夏薇安来说是自身水平能够到的天花板了。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小心着、仔细着。生怕惹陈岸不满而被炒鱿鱼。
后来时间一长,夏薇安发现缄默的陈岸是个温柔的人。院子里来了松鼠,挠下几朵花,他也只是抬下眼皮,然后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有时流浪猫窜进院子,天上下着雨。夏薇安将台阶的水扫去,树下已放着一把透明的大伞,伞被抽去柄深深地插入土里。
陈岸身体不好,垃圾桶里总会隔三差五扔进药罐。夏薇安记下瓶子上的英文回去上网一查——是胃药、安眠药、还有特效的止疼药。
她回想身形纤瘦的陈岸,还有手背明显的青色血管。夏薇安不止不住想,陈先生病了吗?
傍晚时分,夏薇安打开厨房的冰箱。
楼上的房门紧闭,她烧了两个清淡的中国菜。夏薇安站在楼下踟蹰,最终敲了敲陈岸的房门。“那个,陈先生,我煮了两个中国菜,你饿了就吃点吧。”
她没有得到回应。
夏薇安取下围裙走出别墅,天气渐冷,她呼出一口热气。路灯朦胧,沉重哀伤的小提琴声从别墅传出来。街头的杉树安静地飘下落叶。
=
夏薇安不知陈岸的工作是什么,有时神色凝重的出去,又神色沉重回来。有时回来眉宇柔和,脸上透着股生气和高兴。
而这种模样,她只在陈岸拉小提琴见过…..还有的是他拿着一张照片。照片泛黄,夏薇安借着干活时悄悄一睹,乌泱泱的。
是一张大合照。
……
海边落日恢弘。
几只白色的海鸥在海上盘旋。
有人拍了拍肩膀,陈岸回头——
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模样清秀笑容灿烂,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面孔。“陈岸,怎么站那么远?要拍大合照了。”
“队长,还愣在那干嘛?”
白桐挥手示意。许山岚斜着站催促,“陈岸,是爷们就快点。”
安星存在笑,蔡一零也在笑。“队长,再不过来就没得照了,相机要还的哦!”
女孩带着笑容走过去,却被陈岸拉住手腕。
“怎么了?”
“别过去。”他低着头,“过去你就不见了。”
“不会的。就拍一张照好吗?”女孩笑容温暖.她拉着他走向队伍,许山岚设置快门。
“3、2、1。”
在倒数声中,陈岸望向顾林溪。
一声快门。床上的人睁开眼。白色依旧在,只不过变成头上的天花板。他缓了缓,然后抽出压在枕头下的东西。
周围是漆黑和四寂,他打开床头柜的灯。黄色的光将黑夜烫出一个洞。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男女女站在一排,摆出各自的姿势,对着镜头微笑。
陈岸摩挲着照片上的人。
一个女孩穿着薄荷绿的卫衣,肩上背着白色的吉他包。她对着镜头比V,笑容温暖而明媚。
男人看着照片,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玻璃窗外是白茫的一片。寂静的街道,每家每户挂着彩灯。雪安静地下着,陈岸似乎怕惊扰到什么,轻声说道,“溪溪…..”
“圣诞节快乐。”
……
2015年中国的除夕。
陈岸接到实验室的电话,他在纽约花重金寻找顶尖的科研人员组成一个私人实验室。只为研究回到过去的时光机。
他辗转各国接下黑色任务,得来的钱全部投进实验室里。后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便只接简单的情报任务。
这是陈岸来纽约的第六年。
他神色冷漠的站在屋檐下,听那边用流利的英语通知他实验失败,语气小心而遗憾。
“I got it。”
陈岸将手机狠狠地砸向地面,甚至用上了战力,苹果手机碎裂。
庭院堆着厚厚的雪,花和草掩埋,树只剩光秃秃的枝干。陈岸走出屋檐,天色沉沉,大雪飘扬。
他朝雪地倒去,寒意穿透布料袭来。
陈岸望着灰色的天空,雪星星点点坠落。雪落在他的衣服上,头发上、脸上。
雪地里的人在笑,边笑边咳血。仿佛在笑命运,仿佛又在笑自己。
我该怎么救你,我该怎么救你…..!
松树滑下沉甸甸的白色。
雪,渐渐大了。
…….
除夕后的一个礼拜,夏薇安如约来到小别墅。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将院子挂起漂亮的灯串,屋里里温暖的黄色灯光——这栋房子已经换了主人。
陈岸什也没留下。
就像他来到异国他乡时孑然一身。
…..
=
台北。
“先生你眼光真不错。我们这房子花园小独栋。东南朝向,冬暖夏凉。”一个青年人穿着西装,他将手里的合同打开,连同中性笔小心地推过去。
签下这笔单子他能拿到不少佣金。本来以为这死过人的房子要砸手里了,没想到菩萨注定要他给个好年。
甲方:林绣羽、顾绍琛。
陈岸在乙方的空白横线上写下两个字——
陈桉。
青年带笑随意问道,“先生你简体字写得真好看?你不是本地人?”
“我母亲是南京人。”
“难怪,人杰地灵,南京是个好地方啊…..”青年笑容满面核对着合同,确定无误后起身告别,“那陈先生,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祝你新年快乐。”
中介体贴带上门。陈岸坐在客厅,除了几件大家具,房子空荡荡的却一点点与记忆里重合。他打开褪色的长礼盒,里面躺着一把白色琴弓。
陈岸将匹诺曹的合照放进去。
最后轻轻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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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隆冬,山中大雪。寺庙掩与林木间。数千个落雪的台阶,陈岸一步一磕头。
“他又来了。”
到达寺庙庭院,陈岸整理衣服,手持三柱香,袅袅檀香弥散在空气里。
他虔诚祝祷,上香拜礼。金碧辉煌的殿中,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手持净瓶——
突然香灰烫手,殿外大雪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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