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不吃就吐出来。”
女孩又沉默了，倒也没吐出糖。可她很快再次语出惊人：“如果是道歉赔礼的话，一颗糖根本不够啊。”
五条悟震惊到瞪大眼睛：“谁跟你道歉了？！而且，就算你不懂什么是‘恩情’，至少也该知道什么是‘不要贪心’吧？！”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家伙吃掉的糖恢复原状！或者把这家伙重新绑起来也行！
“不是道歉，那是什么呢？”话题居然又绕了回去，她的执着叫五条悟越来越不耐烦，“为什么给我糖呢？”
五条悟转身向院子里走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生长在这个院子最显眼位置的红白山茶花，他莫名觉得那些红山茶挺像身后那小孩的眼睛。但是山茶的颜色明显更有生气一些，是因为花长在外面吗？
烦躁感稍微削弱了一点，于是他回头对她说：“我要离开这里，你来不来？”
※
五条悟说是要走，其实也就是在檐廊的一根柱子下面盘腿坐下。没一会儿那个女孩子也走出来了。她抱着一个粉色的双肩包，包上挂着一个丝带蝴蝶结，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而摇晃，也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
“刚才的事，怎么做到的？”女孩在他对面的柱子边站定，这样问。很可惜，依旧不是五条悟想听的话。
五条悟闭眼打了个呵欠：“用你们朝露家传家宝的刀鞘。”
“可我没有看见。”
“因为炸成渣了嘛。”
女孩立倒吸一口凉气：“坏了吗？”
“它本来就快断成两截了，就算我不乱扔也撑不了多久。”五条悟觉得这一点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又被讹糖。
“居然自己承认乱扔……算了。你好厉害，居然能偷走刀鞘。”
五条悟真的要生气了：“不对！是你们家自己人要扔掉它，我顺手捡的！”
“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他们会去你的妈妈爸爸那里告状。你不怕？”
五条悟不知第几次感到诧异：咒术师家族里居然还有人不认识他吗？装的吧！
“我是五条家的。”他说。
“哦。所以？”她仍然一副什么都没懂的样子。
这让五条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失误了，这个人也许不知道任何秘密，只是因为太会惹人生气才被关在这里。
没等到五条悟的回答，女孩便自言自语起来。
“五条啊……难怪你会救我。”她抱着包在五条悟的正对面坐下，也是盘腿的坐姿，也是背靠着木柱，“那个姐姐也是……因为你们不认识我，所以你们才愿意救我。”
闻言，五条悟重新打量她，仍然只看得出她是一个人类，除了她的术式和体内的咒力外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难道还有他没看出来的东西？
“你是谁？”慎重起见，五条悟决定问一下。
她说：“朝露透。‘透明’的‘透’。是在这个村子里很有名的坏人。”
※
已经很久没有向陌生人进行过自我介绍了，朝露透有点紧张。以至于她发现出身五条家的男孩情绪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时，不敢贸然说话。
“你们朝露家应该只有一个‘朝露透’吧？”五条问。
“当然啊，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怎么了吗？”
五条捏着下巴沉默了好久，才摇摇头说：“我听说过你。”
“听说过我？”朝露透更紧张了。
但五条点点头，并没有作出解释，反而是指着她的背包问：“说起来刚才我就很在意，这个咒具的功能有点特殊吧？”不等朝露透回答，他就探过身用手来碰。
“等等！”朝露透赶紧阻止，“不要乱来——”
还是迟了一步，一道白光划破空气击向五条！朝露透吓得呼吸一滞，这可是连一级咒灵都能打碎的咒具啊！这人的手绝对会受伤的！
然而下一秒，那道光并没能击打在五条身上，而是撞上看不见的墙似的，一下子溃散了。朝露透的心跳迅速恢复，但是心情变得复杂：是她眼睛花了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啊，那些咒力怎么就自己崩溃了呢？
“功能很有意思，防守反击么？有点像简易领域……二级以下的诅咒被打中必死吧。喂，朝露——”五条收回手退回原位，向她发问，“做这个东西的人现在在朝露家吗？”
朝露透抿紧嘴唇。
她慢慢摇摇头，说：“是我爸爸做的。我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见过爸爸了。”
对呀，她怎么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朝露透有点懊恼地想，她怎么能在这个怪人身上浪费时间呢？既然恢复自由了，那就应该更加小心，赶紧找到爸爸离开这里！
谁知五条又问： “你爸爸叫什么？”
“嗯？朝露时翔！就是那位咒具大师！”
“我听人提到过类似的名字，不过姓氏是河合……”
“河合时翔吗？那是我爸爸以前的名字！你从什么人口中听说的？”
“你们家那个代理家主。”
朝露透差点背过气——她就知道和朝露骏雄有关系！
“你爸爸的处境可能很危险。”五条说，“有不少人在找他，全是你们那位代理家主的手下。”
“我知道！我得赶紧找到爸爸才行——赶紧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事了！”朝露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边碎碎念一边要冲进雪里，却被五条拽住了背包上的蝴蝶结。这次他没有用咒力，咒具没有任何反应。
五条说：“你冷静一点。要是你被那些人抓住的话，你爸爸才是一定会被抓到。我听见你们家那个代理家主说，只要你在他们手上他们就可以抓住你爸爸。”
“可是爸爸遇到危险了！我要保护爸爸，我要和爸爸站在一起！”朝露透叫道，“而且我必须纠正你，我和爸爸跟朝露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把我们划进去！”
男孩敷衍地“哦”了一声，又问：“朝露家的地盘挺大的，再加上这一整座山，你打算怎么找？”
“只要认真看的话，肯定能找到残秽的！”
他“哧”地笑了一声。朝露透怀疑他在嘲笑她，证据有很多。
“你又不能将残秽和咒术师对应起来，找到残秽也没有用。没准很快就会遇到诱饵掉进陷阱。”他说。
“我知道呀！那也没办法，谁能凭肉眼识别残秽是谁留下的呢？”朝露透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为了反驳而反驳。
“我可以啊。”五条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
“……欸？”
“我是五条悟。也有人叫我「六眼」。”
说这句话时，五条的神态显得骄傲极了，还抬起了下巴。那双像极了夏日晴空的蓝眼睛满溢着明亮的光芒，朝露透莫名联想到了妈妈——记忆中的朝露黄泉，也有这样一双充满自信与傲气的眼睛。
除此以外，这个名字……
朝露透和五条悟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几秒。
“哦。”她眨眨眼，“所以呢？”
“所以呢？”五条悟似乎无法理解一样高声重复道。
“呃……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应该听说过你。”但是朝露透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说过了。
“你当然应该听说过我。”五条悟冷酷地说。
朝露透皱了一下眉，决定先把这个不重要的问题先放一边：“你的意思是，只要让你看过爸爸的咒力，你就可以找到他了对吧？”
五条悟这时突然松开手不再碰她的背包，神情隐隐变得有些倨傲。
“真的想请我帮忙？”
“是的！”
“求我。”
这次换朝露透无法理解了。
“并且之后无论干什么必须听我的，不准有意见。”他继续说。
“……”
“对了，有个老太太在往这边过来，再过三分钟我就走，这就是你的考虑时间。”
尽管朝露透内心十分火大，但是这是为了爸爸……
“求你了，五条。请帮我找到爸爸吧。”朝露透向五条悟低下头，发出请求。
※
７：２０左右，安井兰拎着早饭走进院子，看见朝露透坐在檐廊上望着院门这边，把小背包紧紧抱在怀里，表情很震惊。
“真的是兰婆婆！”朝露透瞪大眼睛说，一只手伸向对面上下摆动了几下，“你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在朝露透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眼生的白发小孩，也是背靠柱子坐着，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自然下垂脚踩地面，手上也拿着东西，看上去冷静得多。他摇摇头，微微摇晃的短发就像树枝上被抖落的积雪。
“这种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透小姐，早上好。”安井兰想了想，没有贸然跟另一个小孩打招呼。
“兰婆婆早上好！”朝露透匆匆向安井兰问好，接着朝男孩叫道，“等下，别拽得太用力，那样也会触发防御机制！而且这种咒具是修不好的，要是弄坏了只能重新做！”
“反正咒具最后都会变成一堆破烂，什么时候坏没有区别。”
“不准你这么说！那可是我爸爸的心血！”
见朝露透举着书包跳起来，半只脚掌悬在木板外，安井兰赶紧小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扶稳：“跟朋友要好好说话哦，透小姐。”
“不是。”
“我没有朋友！”
正把手里的蝴蝶结咒具翻来覆去看的白发小孩和举着书包的朝露透异口同声。
“那这位是？”安井兰问，顺便把朝露透手里的书包夺走，“透小姐，时翔先生回来了吗？你房间的门又是怎么回事？”
“爸爸还没回来。对了婆婆，门是他打坏的！天花板也被他打坏了！就是他，五条悟！”朝露透立即告状，还指着白发男孩。对方头也不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安井兰从不参与接待客人的工作，不过村子里来了哪些客人她有所了解，比如五条家最尊贵最受宠的小少爷五条悟。但她可没有向朝露家的贵客打招呼的心思，赶紧询问朝露透：“什么意思？你们打架了吗？还是透小姐被欺负了——”
“没有！这两件事绝对没有！”朝露透身体一抖，拼命摇头。
安井兰正要细问，却见五条悟平静地抬起脸解释：“我说她比我弱而且没有常识，她不服气，非要跟我比赛。门和天花板是刚才比拼咒术时不小心弄坏的。至于常识比赛——她已经输了十次了。”
“……你倒是多给我几次提问的机会啊！你问我的全是些三大家族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朝露透高声说着，一屁股坐回木板上。
“开始之前我就说过上一局赢的人可以出下一道题，是你自己没有提出异议。”
“……”
“输得这么难看，你好笨啊。”
“五条悟！”
朝露透又差点跳起来，安井兰哭笑不得，把她按了回去。
居然还能看到这么有活力的朝露透，安井兰脸上不由得挂起笑容。
“没关系，不要着急。透小姐很聪明，一定会赢回来的。”安井兰双手一合，笑眯眯地说，“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来吃早饭吧！今天有透小姐最喜欢的肉松海苔玉子烧哟！”
“哦！太好了！谢谢婆婆！”
“五条少爷有吃早饭吗？”安井兰问。
五条悟摇摇头。
“我刚好准备了两份早饭，如果五条少爷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看。”
安井兰注意到五条家的少爷皱起眉抬头看了她一眼，还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他点点头，竟然答应了。
※
安井兰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好早饭，又去厨房里清洗了筷子，等两个小孩各自就座，就去收拾朝露透的卧室。那么多碎玻璃，她可得忙一阵了。
安井兰刚走，朝露透就说：“你反应真快！那种理由都能想出来！希望婆婆之后不会怀疑。”
“这些普通人不会想太多的。”五条悟把已经研究透的咒具抛给朝露透，顺便发自真心地表扬了一句，“你也演得不错，完全就是一个弱者和笨蛋。本色出演？”
“你再骂我笨我就要生气了！”朝露透压低嗓音指责，结果被五条悟无视。
她只能把注意力投向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安井兰擅长的套餐：一盒切成六份的肉松海苔玉子烧上淋着沙拉酱和鱼子酱，两盒三文鱼烧的焦嫩程度看起来恰到好处，两碗味噌汤里有豆腐、荷兰豆和金针菇，再加上两份米饭。早饭卖相很不错，光是看着她就很有食欲了。
“我开动了。”朝露透双手合十，然后抢先夹了块玉子烧塞进嘴里。
吃到了熟悉的味道，朝露透开心地捧着半边脸仔细咀嚼着。五条悟却一直垂手坐着，皱着眉盯着食物，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从他身上传来的情绪信息里，犹豫占了很大一部分。
朝露透以为他耍少爷脾气，加紧把食物吞下去，压低声音提醒他：“五条，我很赶时间，赶紧吃呀！”
可是五条悟只是吸吸鼻子，依然没有动作。
朝露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自己卧室那边的动静，把手伸向味噌汤，结果端着碗喝汤时因为直接吞咽，差点被豆子呛到。她想起上个星期她才被饮料呛到过，站在原地咳了好久，不过也托那瓶饮料的福她错过了最后几秒绿灯，没有撞上那辆抢绿灯的摩托车。
当时真是好险，差点就死掉了。她一边咳嗽一边揉掉眼泪，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扭头去看五条悟：“你不会是担心吃了这个会死吧？”
五条悟居然真的点点头：“遇到过几次下药的。我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啊，是诅咒师干的吗？”
“不全是。”
打量着五条悟冷淡的神情，朝露透有点同情他。至少她从不用担心会吃东西吃死。
“就算我保证兰婆婆做的食物绝对是安全的，你也不会安心吧？我明白那种感觉。不吃的话就放着吧，我会帮忙解释，兰婆婆不会介意的。”朝露透说。
五条悟却摇头：“不吃会饿。”
“……那怎么办？”
“剩下的玉子烧归我，两份三文鱼你都试吃一下，味噌汤我就不喝了。”话音未落，五条悟就已经把整盒玉子烧端了过去，并夹了一筷子他盘子里的三文鱼烧放到朝露透碗里。
朝露透被他的一系列动作惊呆了：“等下！凭什么玉子烧全归你啊？”
“有什么问题吗？”五条悟眼神里透着一股茫然，并面无表情地歪头，“因为你帮我试吃过了啊，我能确定玉子烧是安全的。”
“什么试吃——我又不是佣人！”
“可惜没有勺子，味噌汤我还挺想尝尝呢。”
“唔——”
抓狂归抓狂，朝露透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必须低头。
“……三文鱼没问题。所以五条少爷，您可以用餐了吗？”
“如果是慢性毒呢？再等个三分钟吧。”
说真的，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朝露透很想给他一拳。
悬赏榜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宿命相逢，然后就产生了这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另外我就是一个传统二次元，我喜欢“自古红蓝出cp”（虽然原作小五自己一个人把颜色占完了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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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命运齿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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