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声在巷口响起，凌努力架起伏黑甚尔，几乎是半托着他，摇摇晃晃地朝出口走去，车上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在电话里听起来和伏黑甚尔年纪相仿的人。
“五条凌？”
孔时雨先是看了眼伏黑甚尔，发动车子后，这才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凌。
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伏黑甚尔重伤之下既然只愿意联系他，就说明他在伏黑甚尔这里是值得信任的人，伏黑甚尔能信任的人不多，凌也算是爱屋及乌，不过对方这话，倒真让她有些不自在。
“请直接称呼我凌。”凌抬眼，从后视镜里和男人对视了一眼。
“抱歉，是我唐突了。”面对凌的态度，孔时雨只是笑笑，“你好，我是孔时雨，一个情报贩子，凌小姐，久仰大名。”
凌点头，两人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
“现在要带甚尔去哪？”凌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有些不解，和伏黑家周围完全不同的建筑，这一路她已经看到了好几个行色匆匆且四处张望的人，就像是，这个城市的阴暗面一样。
“秘密诊所”，孔时雨说着，车辆拐进一条小路，“他不能去医院，你知道的吧？”
凌垂首，伏黑甚尔额前的黑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嘴唇有些干裂，双目紧闭，一张脸可以说是毫无血色，凌的手紧了紧，只是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她大抵能猜到，孔时雨和甚尔的关系更倾向于合作，所以，孔时雨并没有立场和理由去劝伏黑甚尔不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所以凌也没打算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说什么，可孔时雨好像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径直开口道：“禅院这个人，是个疯子。”
凌抬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除了工作和下地狱以外，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听起来像是一句非常无厘头的话，但凌明白了。
“你是诅咒师吗？”凌对孔时雨的看法在几句话间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至少在现在，他们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想起他刚刚说自己是个情报贩子，凌不禁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我以前是名刑警，现在也不是咒术师。”孔时雨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转身面向后座，“我们到了。”
有孔时雨在，搬运伏黑甚尔的任务自然轮不到凌，十分娴熟地将伏黑甚尔送进手术室后，孔时雨也出来了，看着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凌，孔时雨说道：“你的手和脖颈也去重新包扎下吧？”
他刚刚就看到了，除了脖子上的伤口外，凌手上沾的也不只是伏黑甚尔的血。
“只是小伤。”凌心情还有些沉重，“我想等甚尔出来。”
孔时雨也不勉强她，只是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后，恍然发觉身边还有名少女，就想重新揣回兜里。
“不用顾忌我。”凌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微微摇头，“我不介意这个。”
那孔时雨就不客气了，整日要么和一群大老爷们，要么就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诅咒师混迹在一起，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烟雾飘渺，走廊安安静静的。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凌恍然回神，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正闪动着五条悟的来电提示。
刚刚摁下接通键，五条悟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凌~你任务还没有结束吗？我们都在等你吃午饭欸~~”
凌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在埼玉县呆了好几个小时了，将手机重新放在耳边，凌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们不要等我了，我暂时不回——”
话还没说完，五条悟略显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啊？什么？你不回来了？为什么啊？凌！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为什么要离开高专啊？！”
电话那边立刻乱了起来，凌还能隐约听到硝子和夏油杰的声音，都是在问怎么回事，凌扶额，对孔时雨作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起身走到一边。
“杰和硝子在吗？”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力地开口。
“我在！”硝子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抢到了手机，“凌，悟说什么不回来了？你在哪啊？怎么回事？”
“我只是回了一趟埼玉县，最迟晚上就回高专了”，凌哭笑不得，“你和杰多照看一下悟，真是的，都不等人把话说完。”
硝子似乎咂了一下舌，“放心，杰已经在照顾他了。”
听着电话那端五条悟和夏油杰渐行渐远的声音，以及夏油杰隐约的“悟你能不能不要大惊小怪”的痛斥声，凌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凌，你怎么突然回了埼玉县？我们也都不知道欸，悟和杰任务一回来就说等你一起吃午饭，等了好一会儿你也没回来，这才给你打的电话。”抛开两个DK的事情，硝子其实也有些担心。
“没什么，晚上我就回去了，硝子，悟和杰就拜托你了。”凌失笑，果真是两个问题儿童啊，如果他们下午都没有任务的话，那硝子可就有的受了。
“好~好~”硝子边说边瞄了眼已经打的火热的两个人，“那我们先去吃午饭了，凌你忙完也尽快回来吧”，顿了顿，硝子又补充道：“我们都在等你。”
“嗯。”凌握着手机，微微点头。
她怎么会不回高专呢？她的哥哥、她最好的朋友们都在那里，她有什么理由不回去，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凌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其实我并不恨高专那些家伙……”
“这是……”凌喃喃道，“杰的声音。”
眩晕感伴随着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一瞬间压得凌几乎要喘不过气，她不受控制地弯下腰，一手死死地抓住窗棂，手指关节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只是一句话，没有任何画面，所以反噬程度还在凌的可控范围内，只是现在对凌来说，术式的反噬并非最痛苦的，最压抑的反而是每次看到未来后，那心中满涨的无力感。
杰和悟，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最后那个局面的。
平复一会儿之后，凌这才慢慢走回去。
孔时雨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见她回来，只是略带调侃地说道：“你家那位倒是和传闻没什么不同。”
“你家那位”让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孔时雨说的是五条悟，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传闻吗？关于五条悟的传闻有很多，但最贴近现实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最强。
“甚尔现在这个状态，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出来？”凌重新在长椅上坐下，悟和杰的事情大概还早，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倒是伏黑甚尔这边，很让人放心不下。
孔时雨掐灭了香烟，摇摇头，“不好说，他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恢复能力也强。”
凌点头，这倒是没错，只是恢复能力再强，那些伤疤也不会褪去。
“如果有别的事情你就先离开吧，这边有我。”孔时雨的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凌不由得出声道。
他怔了怔，随后失笑，将手机摁灭，再次摇头，“都不是些要紧的事情。”
这就是要和她一起等伏黑甚尔出来了。
安静的长廊上，孔时雨带着几分打趣的声音响起：“我以前从禅院那里听过一些你的事情，很意外，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凌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些随意地往后一靠，“有什么不一样？”
孔时雨沉吟道：“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和甚尔很像的人。”
凌垂眸，的确是很像，不过孔时雨说的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在你眼里，甚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凌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孔时雨顿了顿，吐出两个字，“疯子。”
凌点头，收回视线，就在孔时雨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说道：“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了，但我觉得很有道理。”
“咒术师都是疯子。”
凌看向长廊尽头的窗户，今天依旧是一个晴天，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看了眼时间，甚尔已经进去快三个小时了。
“哗啦——”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老者模样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熟练地朝着孔时雨点点头，也没看凌，径直离开了，来这种地方治疗的人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少看少言才是这里的生存之道。
孔时雨站起身，回头看凌，“应该是没事了，进去去看看？”
凌沉默着点头，跟着孔时雨走进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腿比往常都要沉重。
“呦~”孔时雨满是戏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伏黑甚尔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垂下眼眸。
凌还在，孔时雨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打着哑谜，“东西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伏黑甚尔略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至于什么东西？自然是敢暗算他的人的资料。
“那，我就先走了？”孔时雨全程带笑，瞥了眼身边的凌，意味深长地问道。
伏黑甚尔朝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没事就快走。
“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禅院，你可真无情。”孔时雨咂嘴，转身打算离开。
“我现在入赘了，改姓伏黑。”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孔时雨脚步一顿，有些无语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凌身上的时候，他微微点头示意，“凌小姐，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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