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搭着手，观赏着这场稚嫩、甚至有些拙劣的演技，接收了好几道来自这孩子恼羞成怒的视线。
一直到这孩子实在演不下去了，开始把自己埋进手里发出一些滑稽的抽噎声，并有意无意地躲开警察安慰的手时，时季才缓缓开口：“我想跟他单独聊聊，可以吗？时间不会很长的，你可以就在外面守着我们。”
警察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她一个年轻女人看上去很安全，况且这还是在局子里，如果里面有什么动静，他一秒就能冲进去。
走进空置的窄小房间后，时季朝警察露出礼貌微笑，关上门，四面环顾了下没有监控，于是径直越过那孩子走到里面，拉开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下来。
“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时季一手搁在桌子上，笃定地看着仍旧谨慎站在墙边的男孩，“我们彼此都很清楚我们根本不认识对方不是吗？”
“我……” 男孩出乎意料地睁大眼睛，没有想到面前的人越过了所有的验证直接来到了最后一步。
“禅院家？”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是两柄刃，似乎要划破他看清他的内在。
男孩不由自主地让后背贴紧墙壁，他对“禅院”这个姓氏并不熟悉，几秒之后才想起这似乎是自己糟糕的父亲早已弃用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时季想猝不及防地炸出这孩子最真实的反应。现在来看，他似乎真不知道什么禅院家……
“所以，你现在就是要赖上我？” 时季立即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你是我的姐姐，我只是想让你重新收养我而已。” 男孩歪头朝她说道。
在时季看来，他像个缺乏情感、睁眼说瞎话的人机一样。
女人站起身来到这孩子面前，如同某种高大植物一般遮蔽了头顶的灯光，朝他投落一片具有压迫感的阴影。
男孩抬起头，看着背光下她的脸，那双眯起的眼睛泛出某种玉石般无情的光，不知道她要对他干什么。
头一次，男孩产生了想要向后逃走的想法，恍然间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会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就对他产生恻隐之心或放松警惕。
只可惜他身后只有冰冷坚硬的墙壁。
时季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将窗外漂浮的低级咒灵——一只蝇头迅速拉入屋内，然后直直朝男孩甩去。
男孩的身体立即紧绷僵直了，眼廓由于紧张而睁大。
在他的视野里，那蝇头在即将贴上他面门时又停下了，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新拽出窗外。
“你是咒术师？” 很明显，他能看见咒灵，那他背后的那股势力也必然和咒术界有关。
“不，只是能看见咒灵而已，我还没有术式。” 男孩见自己暴露了，也聪明地承认道。
“那是你的术式吗，我都没有看见你发动。” 男孩紧接着反问，带着几分纯粹的好奇。
时季不接他的话，俯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和这孩子平视：“我知道了，那些人想通过你查明我的下落，你不害怕我把你抓起来当作人质或者是拿你去喂咒灵么？”
她眼神阴森，嘴角溢出的笑能吓哭十个小孩。但眼前这男孩的反应还没有刚刚快要被蝇头贴面大。
“你在说什么呢，姐姐，”男孩又开启了那一副棒读模式，“我真的只想和你回家而已，让我重新回到花肥店吧。”
“我说那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是真的哦，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求证一下。你如果就这么丢下我，我就会一直去找警察大叔直到他跟我一块去那里。” 男孩甚至略带无辜地朝面前女人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完全是一个无赖，一个依仗着自己孩子身份，所以肆无忌惮、让人束手无策的无赖。
当然，如果时季能转到他后面的话，就会看见他脖颈上倒立的寒毛和紧绞在一起的手指了。
这个眼神可怕的大人就这么不说话，盯着他看了有十几秒，就在男孩实在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后，她才缓缓直起身。
“那伙人已经去花肥店了吗？我真是不太明白你们搞这么一出的目的，甚至不惜让你这么个孩子来单独面对我。”
“不过你既然这么想跟着我，那就来吧，后果可要自己承担哦～” 时季笑得比刚刚还要灿烂，还朝男孩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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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时季和这孩子在警察面前达成了和解，说自己经过确认后这孩子是自己亲戚家的，因为赌气离家出走了，现在她就带着他回去。
男孩连连点头，十分配合的样子，警察只好作罢，看着年轻的女人拉着男孩的手离开了。
直到视线内再也看不见警察局，男孩才猛地挣脱开她的手，不过与其说是挣开倒不如说是时季在察觉到他的力道后率先松开了他。
“这么抗拒还是要跟着我么？” 时季拽住男孩的肩膀，近乎粗鲁地将他拉到一处屋檐下，以免他像个小呆头鹅似的妨碍到路人。“如果你现在跟我坦白一切，我能帮你摆脱他们呢。”
“不需要，我会牢牢跟着你的，别想着甩开我。” 男孩僵硬地侧过身子，警惕地看着她。
“哈，你多大？”时季被他语气中莫名的视死如归感弄得有些无语，抱臂冷笑，“看样子才五六岁吧就来做这种事了，说明没人在乎你的安危，你难道不想逃离这种生活吗？”
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一点刺痛了男孩，他猛然抬头，像一只试图亮爪攻击的小兽，明亮的瞳仁里燃起浓烈的愤怒与恨意。
“我才不是……” 他才不是没人在乎的，只是在乎他的人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只要他让隐藏在他影子里的咒灵更多记录她的气息磁场，让甚尔能够追踪她的下落，就能救母亲了。
“不是什么？怎么不对着那些让你做这些事的人有这么大反应呢？” 时季扬眉，抬手接起忽然响起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两仪式，她忙完了在那边的任务终于有时间到植物园来了，现在已经在帮她收一些零星成熟的果实。
“好的，我可能得晚点回来，摊上一个麻烦事，总之那边就先拜托你喽。” 时季挂断电话，重新看向这孩子，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垂眼正好抓到男孩探究的视线。
“好了，现在去花肥店，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时季又恢复了那副随意的冷淡样子，仿佛刚刚男孩忽然的情绪失控并不存在一样。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憋屈之感，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时季后面，上了一辆计程车。
下车后，时季来到店门前，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男孩：“看来你们的人已经过来给我留下了点东西呢。”
男孩很清楚，那是甚尔干的，他在花肥店里投放了一只二级咒灵，只要清水时季一进入，它就会从沉睡状态下苏醒，朝她发起攻击。
他们需要尽可能地掌握她的咒力模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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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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