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鸟笼

周星驰不明白,他的心里梗着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那个陪他走过籍籍无名的女生,为何在他终于大红大紫时,却像水汽一样人间蒸发了。

她为什么不回香港?

她为什么不来北京上海见他?

她为什么承诺了“两个月”,却失了信?

她为什么会骗他?

他等,一天天,一年年,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她的杳无音讯。

……叫自己如何能再相信她?

他想,他告诉自己,他再也不要相信她了。

可是……

当她含着泪光,主动伸手抱住他时,他所有强装的坚硬,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

睁开眼时,炽热的阳光正顽强地从挡光窗帘的缝隙间钻入,在昏暗的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炫目的光。

室内一片寂静,他猜,现在应该快中午了。

长期昼夜颠倒的拍戏生活,让周星驰早已习惯了在凌晨以后入睡,很难在清晨自然醒来。他还记得昨晚,他和孟隔云窝在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上,电视屏幕的节目换了又换,他们几乎什么也没说。

一夜,竟就那么安静地过去了。

明明他们之间横亘着五年的空白,理应有许多问题,许多解释,可竟相对无言。也正因为这片沉默,即使他后来拥她入怀,掌心感受着她脊背的温度,胸膛里却依旧空空落落,仿佛拥抱的只是一片虚无,一种随时会再次失去的惶恐萦绕不散。

他掀开被子,简单地洗漱后,走出卧室。一阵细微的响动从厨房区域传来,他走过去,果然看见孟隔云系着一条素色围裙,正背对着他,专注地切着什么。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目光正好与他撞上。

“醒了?饿不饿?”

他摸了摸腹部,老实点头:“有一点。”目光随即落在旁边料理台上的一盘三明治上,伸手就想拿来垫肚子。

“诶,那个是给你做的早餐,”孟隔云轻声阻止,“但现在已经凉了,别吃了。”

他目光随即落在了另一个只剩一半的水果酸奶玻璃碗中,这次在她刚想开口说“空腹不宜吃这个”阻止的时候,他已经端起来,吃了个一干二净。

随后,周星驰挽起袖子,走到水槽边洗手,说:“我帮你,要做什么?”

孟隔云看着流理台上的食材,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就做什么吧。你把那棵生菜叶子摘出来,好不好?”

“好。”他应道。

厨房里很快响起和谐的交响曲:水流声、切菜的笃笃声、油锅轻微的滋啦声以及笼罩在上方的油烟机轰鸣声。他们做的只是最普通的港式家常菜,清炒时蔬,白灼虾,考虑到他演员身份需要保持体型,调味都极尽清淡,少油少盐。

孟隔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间极致宽敞却显得过分整洁的厨房,冰箱里的食材虽然丰富却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一种被人精心打理、定期补充的规整感。这偌大的豪宅,各处都洁净得纤尘不染,却看不出第二个人长期居住的痕迹,连他妈妈凌宝儿和姐姐妹妹们的生活杂物都没有。她心下明了,定是有专人负责他的起居饮食和打扫。只是她有些意外,他这几年,竟然是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两人最终没有移步餐厅,而是就着开放式的中岛台,面对面站着用餐。孟隔云笑着说:“我的手艺,肯定比不上平时照顾你的保姆阿姨。”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话语里,理所当然的将无关人士刨除在外。

午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站着吃反而比正襟危坐在餐桌前更显随意自然。他们聊着不着边际的闲话,气氛融洽。所有不合时宜的话题,都被心照不宣地避开了。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交谈声戛然而止。周星驰用余光瞥了一眼电话机,身体却纹丝未动。

“不接吗?”孟隔云问。

“电影公司的,知道是什么事。”他语气平淡。

她想了想,还是劝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还是接一下吧。”

周星驰依旧没有动,只是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听着那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它最终归于沉寂。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瞬间的回落,却分不清是因为工作本身,还是别的。此刻,就近看着他瘦削的侧脸轮廓,那不笑时自然流露的冷峻神情,以及周身沉淀下来的、不容忽视的气场,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记忆中那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孩,在她不知道的某一瞬间,悄然成为一个男人,一个复杂的、心思深沉的男人。

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或许,她自己也不曾例外。

电话虽然没有接,但饭后在沙发上小坐片刻,他还是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最终拨通了司机的电话,让对方来楼下停车场等候。

孟隔云正背对着他在水槽前洗碗,水流哗哗作响,她却莫名感到一道目光此刻落在她的背上。

她没有回头,仿佛不经意地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他的回问声近在咫尺:“你想吃什么?”

她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这才转过身,笑盈盈地望向他,声音清越:“牛排怎么样?我看酒柜里有红酒,正好搭配。”

他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清晰的、映入她眼底的笑容:“好。”

周星驰很快离开了。门关上的那瞬间,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孟隔云一人。她脸上轻松的笑容渐渐消失,望着这空寂下来的空间,怔怔地出了神,一种无形的压力沉沉罩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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