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气氛肃穆，人的气息被空气压缩，交流声窸窸窣窣，一时间分不清是人声，还是机器发出的声音。
机器正式开始运作，像曾经那样运作着，茉莉拧着双手，一时坐下，一时站起身，一时又埋头进文件夹。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任谁看她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茉莉姐。”
茉莉回了神，有人将一沓纸张递给她，她快速接过，因为她的手在颤抖，她不能让人看出她的手在颤抖。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围着她，凝神看着她，其实不算看着她，确切的来说，是看她手中的那沓纸张。
茉莉抽出一张，旁边的人递上一个放大镜，被教过无数遍的东西在她脑袋里回转、重复、循环。茉莉收起放大镜，对众人点头。
众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茉莉也是。
机器继续运作，它制作的不是简单的纸张，是一张张真假难辨的□□。
茉莉推开办公室门，与男人撞了个满怀，也许那男人就是故意的，他将茉莉搂进怀里，一只大手扶着茉莉的脸，安抚她。
“吓着了？”
声音浑厚，仿佛连胸膛都被震动，茉莉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和她的心脏一起。
茉莉并没有被吓到，她只是很不安，大量□□经她的手，她拿起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但她不能。她不是见到犯罪行为还会义愤填膺的茉莉，也不是白纸一张一心想要做教师的茉莉。
茉莉还没张口向他解释，一旁又走上来一人。他搭着高大男人的肩膀，冲茉莉挑眉。
“好没用，教你这么长时间连我的一半风姿都没学到。”
不像是责怪，倒像是调戏。
茉莉白他一眼，从男人的臂弯里退出来。
“豪哥，我没事。”
一旁的人还想逗茉莉，被男人挡住。
“Mark，你让茉莉缓缓。”
Mark撇嘴，吐出嘴里的火柴，掏出一根烟点上，缓慢踱步到角落。
“豪哥，我真的没事。”茉莉抬头，男人关切地望着她，两只手轻箍住她的双臂，温度顺着她的肩膀涌到她心口，很暖。
“好了好了，我们去送货，你先回去吧。”
角落的Mark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提着箱子走出来拍拍宋子豪肩膀。
茉莉点头，宋子豪摸摸她后脑，带着Mark向楼下走去。
茉莉想，她应该再坚定些，懦弱是最无用最消磨人的东西，她应该将它永久抛弃。
……
宋子豪和Mark这批货，是给一个英国佬的。
姚先生十年前发迹，一路上位，变成了如今的大老板，开了一家空壳财务公司，来为自己的□□生意打掩护，手下收了宋子豪和Mark这两员大将，如日中天。
姚先生这两年老了，心志也消磨了，其余的生意都慢慢搁置，安心这一样。这却也让他安不了心，原因无他，宋子豪是个义气仔，在公司风头很盛，隐隐有些盖过他，宋子豪忠心不假，但他确实老了，睥睨四方的眼界掉了个个，疑心病占了上风。
但不论他如何作想，宋子豪总是安心做他的头马，没有半分逾矩。
上午出的货，下午便回了公司。
宋子豪和Mark回来时，茉莉正听着手下人给她报账，茉莉盯着账目看的出神。
她以前总被人叫阿嫂，宋子豪是大哥，她是宋子豪的附庸，是被他带进来的吉祥物，之后很久，她才从“阿嫂”变成“茉莉姐”。
她上来后，姚先生心思也活了起来，她上过学，书念得不错，于是给了她一条线，他以为，没有人能经得起钱的诱惑，两公婆也不例外。
以前管马栏，现在做□□。
茉莉摆手让手下人出去，看着他关上门后，长吁一口气，摘了眼镜。
双手紧搓在一起，十指骨头轻微地弹响，她忍不住站起身，朝姚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人齐了个正好，姚老板、宋子豪、Mark，还有一个她只见过几面的宋子豪的手下，谭成。
“姚老板。”
茉莉向姚老板问好，姚老板见她来，忙让她进来，脸上的皱纹折在一起，笑得开怀。
“茉莉，你来的正好，先坐。”
茉莉点头，同一旁的宋子豪对视一眼，坐在他身边。
“你手下的那个……”姚老板想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名字。
茉莉接过话头，“阿本。”
“对对对，”姚老板夹着雪茄的两指在空中点了点。
“你手下的阿本和阿豪手下的阿成都很不错，以后要多教教他们。”他手指点了点站在一边的谭成。
谭成站得恭敬，说话也恭敬，先叫一声茉莉姐，然后说道：“是，豪哥有很多东西是我学不来了。”
茉莉的眼皮莫名跳了两下，她看向谭成，谭成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低了低头，笑得恭敬。
茉莉转回眼神，不再看他。
“Mark这个人呢，是有点轻佻。但……”
话音未落，门外的Mark直愣愣地走进，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是啊，Mark哥很照顾我的。”
谭成立马接话。
Mark叼着烟顺势关了门，笑眯眯地问谭成，“你们在讲什么？”
谭成比Mark矮半个头，气势也矮，缩着身子说：“我们刚提到Mark哥您。”
“是吗？”Mark依旧笑眯眯的，靠着墙饶有兴味地看着谭成。
姚先生见人都到齐，清了清嗓要开口说什么，拿着雪茄的手在桌上顿了顿，转了话头，“你弟弟阿杰今日毕业喔。”
宋子豪坐直了身子讶然地惊叫，“啊，是，我忘了买礼物给他。”
说罢握住茉莉的手站起身。在场的人心怀鬼胎，无人说话，但众人的心声怕是比锣鼓还响。茉莉扶着宋子豪的肩，轻按，暗示他坐下。宋子豪同她对视一眼，她又看向一旁的Mark，他已点着了烟，烟雾无意间吐向谭成。谭成握拳抵住嘴边，隐忍地轻咳一声，看起来有些可怜。
“别担心。”茉莉瞥了谭成一眼，对宋子豪说：“我早已准备好了。”
姚老板干笑一声，“茉莉做事确实细心。”
接着又说：“对了。明天台湾那单，带着阿成吧。”
茉莉压下嘴角，“姚老板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我们阿本。”
姚老板沉了眼神，语气却不变，“阿本近来不是跟着日本那单，怎么好让阿豪带走你一员大将呢。”
茉莉轻笑，姚老板存心抬举谭成，她阻不住。Mark如姚老板说的那样，轻佻、无谓，他上前将谭成逼到墙边，烟圈吐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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