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那头的妹妹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愣了一瞬，惊讶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迈克尔摘下眼镜，“重要的事打这个电话。其余事务，由你全权决定。”
没有再管妹妹起伏的情绪，挂了电话，迈克尔又盯着电视里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采访结束、画面一闪，录像带开头的标志出现，他才重新戴上眼镜，拨出信纸上的那串号码。
与刚才的迅速接听不同，这回很久无人应答，座机听筒里传出一下又一下的嘟声，漫长绵延地回响。
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联系上托马辛诺，老爷子几乎与父亲同龄，腿脚因掩护复仇成功的父亲逃离而残疾，身材肥壮，可能早已离世。
耐心等待了近一分钟，就在那绵长的嘟声即将变为紧凑的忙音时，迈克尔听到咔哒一声，一个老迈到细柔的问候传来，正是托马辛诺本人。
他的自报家门让老爷子惊喜地咳嗽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平复了，聊起彼此的近况——靠着积蓄的利息过活，儿子去世、儿媳请了人照顾自己，唯一的孙子在巴里的港口工作，“穿上官皮哩。”
轮到迈克尔，他说得更详细一些，提到家族生意眼下的困境，“造汽车造发动机的想投资赌场，内华达政府重新审核了执照资质，没收了一批不合规的，不少老朋友都遭了殃。好在我撤出得及时，没什么大损失。”
“你一直是谨慎的。”
夸完，老爷子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同意了桑托罗的合作？这不是个好生意。你别嫌我指手画脚，人活到这个年纪了，不想再在那些所谓的社交礼节上浪费时间了。”
迈克尔笑了，“托马辛诺阁下，虽然我们十几年没有联系了，但您和我父亲、和我的恩情与友谊，从来不囿于那些东西。我没打算和北方佬合作，事实上，恰恰相反，我想要彻底击败他们，和我们的赫耳墨斯一起。”
曾经的黑手党头目叹息一声，“这也不算一个好主意，我们见一面吧，当面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这也是我的意思，您还住在老地方吗？”迈克尔体贴地说，“我明天上午派人来接您。山顶那家康斯坦萨餐馆还在吗？我们吃顿午餐，好好聊一聊。”
托马辛诺没有推辞，“我搬到巴勒莫住了，医院边上的克鲁公寓，让你的人十点来接我吧。”
“没问题。只是有一个问题，我实在熬不过夜，想要现在就问您。”迈克尔说，“吉利安诺，那位让您催促我离开西西里的英雄，他最后怎么了？”
“……”
长长的沉默，长到电话断线般的沉默。
半晌，托马辛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他是一个伪君子，是披着英雄皮的豺狼。他想要两头讨好，多方下注，最后被维拉迪尔警督抓住，在特拉帕尼附近的海滩处死了。市里图书馆应该还保留那一年的报纸，你可以找找。”
这回答听起来逻辑畅通，还提供了旁证以供查询。迈克尔再三表示了感谢才挂断电话。
“先生，”奈利早已等在一旁，见他终于结束，出声问道，“客房服务来问，您晚餐想吃什么？”
迈克尔这才发现晚霞杳无踪迹，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夜晚。
“你点吧，”他站起来了抻僵硬的腰，“我出去走走，晚饭不吃了。”
奈利拿起铅笔在菜单上勾好食物，抬头一瞧，雇主打开了衣柜，正在唯二的外套之间犹豫。只见他取下一件夹克来到全身镜前比划，不满意后又拿来第二件黑西装，穿上后小声嘀咕几句，又脱下来，再次换上第一件。莫名像邀请了心上人参加毕业舞会、忐忑不安唯恐表现不好的中学生。
看来那位托马辛诺阁下非常值得尊敬，科里昂先生百分百地重视才会提前搭配衣装。奈利点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
艾波收到迈克尔.科里昂和托马辛诺联络的消息是在半个小时后。彼时，她刚洗完澡靠在床上，吃着丈夫洗好的草莓，阅读今日份的报纸。
报纸上除却各地区天气、工农业情况、世情八卦之外，就是各界对那期访谈节目的评价，褒贬不一。褒奖自然夸得天花乱坠，说西西里是现代意大利发展的典范；骂她的也不少，朱佩塞.罗西首当其冲，判定她是罔顾罗马中央命令的独裁者，分裂西西里与共和国的野心家。
她津津有味地读着，心想果然最懂自己的人不是另一半，而是宿敌。
柜子上的传真机正是在这时候忽地开始咔哒咔哒作响，半晌，吐出一张写有数行字的纸。
众所周知，夜间的消息，通常都不是好消息。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坏消息内容，嘴巴里的草莓都不香了，艾波赤足跳下床，取下纸来一瞧，乐了。
【翁贝托酒店1401室住户与托马辛诺联络，交谈内容如下……】
往后阅读，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触及到那个名字。
倒是有脑子的，一下子切中要害。
脸上的笑意淡淡退去，她不自觉用回中文：“老话说得真对，聪明脸孔笨肚肠，倒是把后路给堵死了。”
想起美国人那张堪称英俊脸孔和潦草的发型，她失笑般摇了摇头。
*
次日，拉法埃拉.鲁塞罗接到通知，孔蒂夫人要和她共进午餐，谈一谈农产品与大型超市供应、外地商场落巴勒莫等相关事宜。地点在佩里格里诺山南麓，市政厅北面，历史悠久的康斯坦萨餐馆。
康妮兴高采烈，迈克尔心里却在想：诶嘿，下次和艾波见面有话题聊了，我可是尊重女性到让妹妹管家，话说什么时候和她见面呢？不如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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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迈克尔的母语论还是有道理的，但是艾波的母语是中文哈哈哈哈，上上章从英语到意大利语是艾波刻意营造，这一章才算是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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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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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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