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道:“知道什么了?”
“线。”陆小凤道:“把一切都穿起来的线!”
他眼中好似爆出了火花,语调里透露出兴奋。
“我知道他们为何急急忙忙地搬走!不是被你吓走的,是被我吓走的!”
高月好像吃了一惊,上下看了他好几眼,道:“你认真的?咱先不说你有没有把人家这个大一个门派吓走的实力,我就想问问,唐门跟你无冤无仇得,凭什么要被你吓走?”
陆小凤淡笑:“若真无冤无仇,唐天纵就不会出现在珠……珠什么峰?”
高月:“珠穆朗玛峰。”
陆小凤道:“唐天纵并非普通唐门弟子,他是唐家的三公子,门主继承人,他这样的身份,又不使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那么远去看一场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决斗?”
高月道:“我看他不是想看决斗,而是想看你死……你怎么得罪他了?”
陆小凤道:“我没有得罪他,我甚至之前从未见过他,但我一定得罪了一个很可怕,很有势力的人,就是这个人在暗中操控唐天纵,倘若我侥幸不死,那么等着我的,就是唐门最可怕的毒。”
他摇头,眼睛微眯,闪动着刀锋般的寒光,从袖中拿出了那瓶装满了血水的琉璃瓶,冷了声,道:“或许这毒本就是给我准备的,却不曾想,先是一场雪崩让唐天纵错失良机,你又误打误撞救了他,他便羞于对我出手了。”
高月接着道:“所以,不出手就是对你的报答,但他偶然发现,那个监视你的同伙已暴露,干脆杀了他,又怕幕后主使迁怒,对整个唐门不利,所以一回来就来了个大搬家。”
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老门主不在了,他毕竟还年轻,实在没法子用整个家门去豪赌一场。”
高月道:“可这些全部都是你的推测,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去作证它。”
陆小凤道:“的确,但这个推测至少合理,不是吗?”
高月笑笑:“接下来你打算怎能做?”
陆小凤仰头望了望天,太阳升到头顶,已是正午了。
他道:“先找个好地方大吃一顿,再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到了晚上,你若有兴致,我们还可以包一条船,去这附近有名的通明河上赏灯看烟花。”
通明河是蜀中很有名的地方,河道不算大,河岸两边一水的青楼勾栏院,一到了晚上,河水揉碎了星光,许多有钱人都会在河上包一条漂亮的花船,邀几个妓子,饮酒取乐。
而各家青楼为了生意,不分节日地挂彩灯,每月中旬还会放烟火。
高月道:“你这又是为什么?”
陆小凤声音有些疲惫:“当然是好好放松一下。”疲惫中又带了几分慵懒笑意:“假如是你处心积虑地想杀一个人,费尽了心思,使尽了手段,可他不仅活蹦乱跳,而且还活得有滋有味,纵情享乐,你还能不能坐得住?”
高月道:“坐不住,非但坐不住,简直恨不能跳出来给他一棒子。”
“这就对了。”陆小凤像高月惯常揽着他那样揽住了她的肩膀,另一手朝前遥遥一指:“走,咱们去享乐,气死他。”
……
河上浮动着碎金般的光,花船在水面轻轻摇晃。
船的四面雕梁画栋,悬挂着红灯笼和彩帛,八面窗子全部开着,夜风习习,吹不散里面浓重的酒气。
陆小凤一杯一杯地喝酒,高月趴在窗上看外面的烟花。
“小凤儿啊。”高月道:“我总感觉咱们这饮酒作乐不够乐啊,有点无聊。”
陆小凤喝了两杯酒才反应过来,“小凤儿”是在叫他,第三杯酒下肚,他哭笑不得道:“我总不能真的去找几个姑娘陪着。”
高月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俩与其在这干坐着,不如乐一乐。”
陆小凤放下酒杯:“你想怎么乐?”
高月道:“你给我唱个歌,我给你跳支舞?”
“好啊。”陆小凤笑了一声,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筷子轻轻敲着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陶醉地唱完一首,唇上的小胡子翘出一个不满的弧度来。
“你怎么不跳舞?”
高月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道:“要不咱们还是干点别的吧,就你那歌声,恍惚我还以为谁家驴掉水里了呢。”
陆小凤大笑:“我觉得挺好听的。”
“那你这耳朵可得费钱治了。”高月道:“我刚才看见桌子底下有骰子,你玩儿不玩儿?比大小,输的人贴纸条”
两个人玩儿了二十把,高月输了二十把。
陆小凤笑吟吟地撕下一张彩纸,往酒杯里沾沾,刚要往她脸上贴,却实在找不到地方,满脸花花绿绿的纸条让她这张比白纸还要惨白的脸变得分外滑稽。
“你不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生气?”高月磨牙道:“我都他妈要气死了!你个狗逼怎么手气这么好?”
陆小凤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得意道:“我十岁就在赌场里混,到了十四五岁,这俩骰子简直比我儿子还要听话。”
高月撸了把脸,破口道:“好哇!你出老千是吧?有本事你别动,我不给你脸上画个乌龟王八蛋,我他妈就是你狗日的亲孙子!”
她一把扯住陆小凤的手,别住他的双腿,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一只胳膊死死地按着,另一只手转身倒了杯酒,手指头沾了一下,就要往上画王八。
船在水面上剧烈地摇晃。
高月一边画陆小凤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挣扎,然后慢慢不动了。
他的眼忽然盯着了高月惨白无血色的脸:“这不是你的本来的样子?”
高月正在一笔笔地画王八壳,顺嘴接了一句:“你爹我自己的脸比这漂亮多了,保证你见了哈喇子都淌下来。”
陆小凤身体忽然僵了一下,十几年前,那个死在他怀里的姑娘也说过同样的话。
“嘴硬吧你,你就是喜欢我的美色,我看你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
那时,她也是这样子压在他身上,死死按着他。
眼眶竟慢慢湿润,他不想让高月看出来,飞快地眨眨眼,把脸撇到一边去。
“别动,差个尾巴。”
“你跟她真像。”
高月道:“谁啊?”
陆小凤道:“倪蝶。”
高月一下子就直起了身:“你还惦记她呢?”
陆小凤也坐起来,笑了笑:“不是惦记,就是觉得你们像……穿越司的女孩子都这么泼辣么?”
高月正想说倒也不是,也有几个温柔可爱的,还没说出口,忽然耸了耸鼻子,蹙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陆小凤道:“不用闻,我已经看到了。”
窗外燃起了火。
火在水面上烧,顷刻间就已蔓延到了船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开始不由而同地大喊大叫起来,声音分外地尖锐悲惨。
从岸上看过去,通明河已被熊熊火焰笼罩,精美的花船已被烈焰吞噬,依稀中,似乎还能看见浓烟与大火中挣扎着的人。
站在树后的人总算露出快意的笑容,忍不住喃喃低语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周围都是火,看你这次能逃到哪去,陆小凤!”
他穿着黑斗篷,脸也用布巾蒙住,大火倒映在他瞳孔中,仿佛要烧尽一切!
“你好像很喜欢用火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
斗篷人霍然回身,陆小凤就站在他身后,旁边还跟着一个少女。
霎时,他眼中的怒火烧得比水上的火还要烈。
陆小凤面带微笑,一双眼却是冷的:“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斗篷人大笑起来,一把扯掉面巾,大声道:“只不过才过去十年,你就把我忘了么!”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陆小凤浑身剧震,失声道:“是你?”他忍不住走过去,似乎想要拉住他的手:“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
不等陆小凤说完,斗篷人猛地刺出一剑,陆小凤竟也没有躲。
躲闪本就是下意识的举动,陆小凤却因为极度震惊,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斗篷人嘶声道:“你以为你做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心软,我就会不杀你?”他又刺出一剑,贯穿了陆小凤的胸膛上,双目赤红,厉声道:“她为你而死,死得那么惨,你怎么能忘了她,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不下去陪她?活着就那么好么!”说到这里,斗篷人的眼泪慢慢落下,剑坠地,失神道:“你已经……不会再为她痛苦了么,你凭什么啊?”
夜风吹开他的斗篷沿帽,露出满头花白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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