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烧了信纸，怔怔在园中枯站了半晌，才想起花满楼。思及此处，他先是快走了两步，复又慢了下来，心中忖度：先前好似表现得太过仓惶了，回去又要如何解释……
但，他会在意吗？诗词中描述人生如逆旅。日升月落间行人来去，说是朋友也不过萍水相逢，或许人与人的交集本就是匆匆，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人的感受。交友……多少年的友人甚至于情人也能包含算计。人之善变，本就与树大相径庭。
他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痛。化作人才有心，本以为是善行的开始，可人心当真难测。他握紧拳头，咬住唇，步履慢了下来。
但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回过神已经能看到大敞的房门，于是正对着的便是花满楼一袭白衣坐在桌前，安然品茶的模样。
他这时又忘记心中那些不堪的想法，连忙进屋又将房门关紧，轻声埋怨道，“可听说过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日正是大寒的时候。穿堂风一吹，多高的武功都要受风寒了。”他这样说，手自然而然搭在花满楼手上，“你……”
实际上，搭上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才是真正没什么温度，估计拘一捧雪也不带化的，便猛的想要收回来，又被花满楼反手握住了。
“依我所感，还是阿欢你的手更冷一些。”这力道并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花满楼有些无奈“你迟迟不归，我快要以为你是去外面玩雪了。”
这点温度很是熨帖，他的话也温和恰当，并不刺探什么，却让何欢一怔——这与他方才所想岂不是恰好对上，朋友之间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相互舔舐伤口并非人会做的事。不，实际上这倒也没什么，这才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不是人，我也不懂这些。当自己是人活了这么久，却发现依旧是什么都不懂，也真是可笑。
他只是低着头勉力一笑，保持自己声音如初，“是，刚刚在外面看雪看呆了，茶怕不是也凉了？等我去叫些热水来。”随后又抽手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
此次来别庄，丫鬟小厮带的少，但本不至于院中一个仆从也无，何欢稍有不解，不过他孤身在外惯了，不是很在意，往耳房走去——他依稀记得有烧水温酒的火炉同行李一起放在耳房。
果真还在，只是没人看守。仔细一想，熏炉中碳火估计都灭了。他提了炉子回屋，果然见熏炉中半分热气也无。
加碳、燃香，花满楼开口，“我来泡茶吧。”何欢轻轻点头，两人收拾完对坐。风声阵阵，从开了细缝的窗中吹来。何欢出神，觉得这般静坐着也很好。
水烧好了，花满楼轻声问，“今日该泡些什么茶叶？”半晌却没听见何欢的声音。花满楼本就有些担心何欢，此刻更是意识到他的确神思不属，又轻声唤他，“阿欢，你还好吗？”
“啊，我没什么的，”何欢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可能昨夜睡得不好，今天起的又早，便有些恍神。”
“我带了普洱来，寻欢他们买了饵饼，恰好作配。”他话音已落，却仍旧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见不见得李寻欢等人。
“昨日吃了饵饼，或许，今日不如用些甜果子蜜饯？”这人笑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袋方糕蜜饯来，用油纸和手帕包得严严实实，拆开之后才闻到一阵甜香，而形状整齐并不散乱，上面的小小印花都十分完整，只有油纸底下些微的渣子，表明这糕点的酥松香软。
“你从哪里买来？”何欢闻到这味道精神都一振，“这香味像我们客栈对面，那家很有名的点心铺子，但样子又很新鲜……那里离这别院可不近啊？”他只记得与花满楼逛街时曾聊到那家铺子很是整洁，里面的糕点气味甜而不腻，却因为当时人太多让何欢望而却步，不曾想今日却见到了。
实际上，这糕点是花满楼早起去买的。何欢悄然离开之后，花满楼便也起床了，院中小厮还在睡眼惺忪中，就被他带着歉意的叫醒，拜托这小厮将马喂了草料牵出门去。花满楼骑上马，就放了他的假，随后凭借记忆打马往城内去了。赶到城中，点心铺子还没开门，他便又在门口等了一刻，买到糕点后，单手驭马而归，另一只手上提住点心，让其少受颠簸。
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是否有些越界，他却不曾想过。
花满楼笑着又把点心往他身前推了推，“尝尝可还喜欢？”
他虽不说，何欢也能猜到这点心来的不易。这桃脯蜜饯大约是泡过秘制的什么汁子，尝起来酸甜可口，唇齿间还有一股芬芳久久不散。配茶吃或者单吃都很合适。他咀嚼着小小果脯，不知怎的，脑中回忆起昏暗环境中，他拉住对方的衣袖，被抱在怀里的几个片段……那是什么？是梦吗？可……他的脸猛的红了起来。
“很好吃……”他有些茫然，这点心难道拿酒泡过吗，怎么吃着还觉得身上暖了起来？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这些甜食，下次见面该给她带些。”他口中的这个朋友，便是销金楼的霜霜。
他看了眼将茶杯推至他身前的花满楼，又想到霜霜，一直往牛角尖里钻的思绪终于还是散开了，深吸一口气，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他早便知道因噎废食不可取，怎么在识人交友一事上还是不受控的退缩畏惧，将一个人的缺陷套在所有人身上？霜霜这样全心全意的待他，陆小凤与花满楼这样的侠士又是何等洒脱，并不在意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他们与那些人难道是一样的吗？难道要因为遇到过一两个败类，就能认为天下间全是败类？难道因为遇到过骗子，就要开始害怕全天下的人都满嘴谎言？
绝非如此。他看了一眼花满楼，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他心想，他是这样好的人，我真想和他一直如此，不求比得上陆小凤大侠，只求这段情谊深一些，再深一些。他必定不会像有些人一样负我。
只要…只要瞒好这个身份。
研究生生活太痛苦了，去搞了一些快娱乐……现在因为缺粮又回来了orz
估计，大概，能隔日更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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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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