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结束了？”保定城门外，一匹枣红色大马上，披着黑色斗篷的花满楼笑问。
“结束了，剩下一些你哄我我哄你的小事，我待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何欢牵着自己身下黑马的缰绳，神情中多了些洒脱，“实际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左不过做了个下墙梯……还是让他们自己别扭去吧。”
他话音落下，笑着望向花满楼，“我们现在奔回去，好像还赶得上过年，就是好像白跑一趟，也没带你好好逛逛。”
“怎么算白跑，见识过北方的风雪温泉、吃了特色菜肴点心、也结识了探花郎，还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依我之意，该说不虚此行才对。”
“既如此，我们就启程吧。”
花满楼笑，“走，也该让你尝一尝包了蜜枣和铜钱的饺子。”
马蹄飞扬，片刻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二说笑声。
江南过年与北方略有不同，除了饺子还有年糕糖环，何欢自己不擅准备，在酒楼提前预定了一份，没想到临近过年花家又送来了一份。于是邻里街坊串门时，就尽量吧酒楼间的全送了出去，邻居又更热情的拿了各种腊肠米酒还礼，一时之间，小院里堆得全是年礼。
虽是一个人过节，但也不觉得孤单。何欢对他自己新生的心脏很是满意，并非模拟出来亘古不变的跳动声，而是随着动静时快时慢、感到惊吓时还会骤然加快…新奇极了。
说到惊吓……最惊吓的还是开了一坛酒打算对月自斟自饮时，突然从墙头上冒出来一个黢黑的脑袋。
寻常朋友即使夜间攀墙头前来——真有江湖人擅长做这种事——也吓不到何欢，毕竟他能看清对方的模样，也知道是熟人。如今这个头发像是稻草、脸上手上全是淤泥的……到底是初具人形的淤泥怪还是……
“好久不见啊，阿欢。”淤泥怪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和熟稔的态度。
“陆小凤？”何欢惊讶，“怎么弄成这模样，快下来，我给你烧些热水洗洗。”
“这样进了你院子收拾起来麻烦，劳烦你给我块湿布子，我先擦一擦。”即使已经浑身是泥的模样，对方也悠闲的很。
“我倒不介意这个，你先进来吧，挂在墙头连我都吓了一跳，别再吓到路过的邻里孩子。”何欢无奈，“或者你去里面花园那坐一会。”
“好主意，这可是荷塘的泥，估计蛮营养的。”
“所以，寒冬腊月又是过年，你怎么去荷塘滚了一圈？”
陆小凤假装叹了一口气，“昨天下午和朋友在酒楼吃酒，有一道炸藕夹很好吃，我那朋友一时兴起就问，这藕夹这么好吃，是不是因为用的新鲜莲藕。
我笑他不通农事，莲藕最晚十月就收了，现在哪里会有新鲜的莲藕。他不信，偏和我打赌说是新鲜的莲藕。
我们就去问店家了……结果店家真把我引到一处别院，说自家的藕是特色，正因引了温泉养藕，时时刻刻都可吃到新鲜莲藕。
我打赌输了，我这朋友就罚我给他挖三十节藕……唉，人家就算是养莲藕的，也不愿意供给我三十节藕啊，所以我挖完莲藕之后，又帮人家种了一池莲藕。”
“这可真是……”何欢也忍俊不禁，“看来你那朋友也是个促狭鬼了？”
“回家一趟，你都会说俏皮话了？真是难得。”陆小凤啧啧称奇，“不错，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何欢无奈，“我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
陆小凤挑眉，“那应该是我长得显年轻。”
陆小凤转了转眼珠，笑道，“不过也不算吃亏，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原来是一节藕。
他悠然道，“好菜配好酒。这种藕随意调一下当下酒菜都好吃。”
何欢看着藕，思忖片刻，“可以，调个凉菜今晚配酒。此外腌成酸甜口的藕条、做成莲藕馅饺子、炖排骨又或者做桂花糯米藕都好吃。”
“大晚上的，可别馋我了。”陆小凤摇头，“今天听了就想今天吃到，这可怎么好。”
何欢笑，“今天是吃不到这些菜了，准备起来都要时间。不过有饺子和糖饼你吃不吃？”
“什么馅的饺子？”陆小凤好奇。
“我也不知，七童送来的。”
“奇哉怪哉，他家往日过年并不包饺子啊？”
何欢一愣。
恰逢旧年与新年交接，院外长街上有放烟花的，伴随哨音腾空，烟花在半空中发出巨响，绚烂的焰火随之膨胀，如同展瓣的菊花，在墨蓝画卷上留下重彩一笔，又转瞬即逝。有火星飘进院里，还不等人接住就化为飞灰。在这喧腾景色中，何欢听见陆小凤的“过年好。”
他回道，“过年好。”
到了初一，便去花家拜年。众人寒暄几句，何欢送上精心准备的兰花，便同陆小凤一起去找花满楼。
花满楼在家中穿着更贵气些，何欢都看呆了一瞬，被陆小凤捅捅胳膊，“怎么，七童变身年童不认识了？”
何欢解释，“往日不见七童用红色点缀，更好看贵气了。但年童又是个什么称呼？”
“年画娃娃和花七童的简称呗，不觉得挺贴切吗？”
何欢抿着嘴笑，听力良好的花满楼对自己这个总有些奇怪想法、搞出古怪称呼的朋友也已习惯，“平日少有人像你一样穿的红红火火，若哪天你从红披风换成其他颜色的披风，也是令人侧目的。”
“哦？这又作何解？”
何欢恍然大悟，“莫不是你穿红披风的时候叫陆小凤，穿黄披风就会变成陆小鸡？”
“我穿绿披风是不是还能变成陆小草啊？”
三人笑开。
新的一年，便有种过往污秽皆扫尽，前路康庄之感。从此开始，迈出的每一步，都必是轻快而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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