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绝行在血海里阖上眼睛,又在血海中醒来。
淮南道急报,师兄送他上马时哑声叮嘱:“若非我伤重,这趟本该我跑。此去送信予台首,更名改姓,不得信任何人……包括同门。”
姬绝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钩台早有清算岳寒衣的打算,这些年凌雪楼与阁中分裂,龃龉不断。师兄是吴钩台数年前就埋在淮南道凌雪楼的暗子,姬绝行是去年阁中特派的明棋。
这份报,送的就是凌雪楼在淮南道滥杀的证据。
他怀着密报,日夜兼行,易容作江湖客,行商,甚至假作胡地舞姬,拼尽全力抵达京畿,却发现台首不在长安。
而后重重暗杀,冷刃抵身,檐上鏖战,几乎硬生生削去姬绝行一身皮肉。
但直到双手被砍,跪倒在血海里的那刻,痛得面色惨白的青年反而终于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昔日同门从他怀里摸出装着情报的机关密函,遗憾道:“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试探的那几次,你若是早些伏于凌雪楼,倒也不用平白丢了性命。”
姬绝行只是笑,血块和碎裂的内脏让他的呼吸里堵着寒雪冷风穿过似的呼啸声,沉沉融入笑音里。
密函被打开,铁枢落地,一张白纸徐徐飘落。
那位同门猛地反应过来,链刃一下子抵在他颈前:“你——”
“真报……咳……应该已经……在阁中了。”青年勾起唇角,目光清透冷漠,直直盯着同门的双眼:“我是……引开追杀的……明棋……”
“荒谬!”同门气急,刃尖狠狠往前递了半寸,鲜血从姬绝行颈间顺着链刃流下,这一下狠的几乎要切断青年气管:“他们让你送死,你心甘情愿来送?!别骗我!真报到底在哪?!”
在阁中。
姬绝行仿佛感受不到颈间的疼,又或者他身上已经遍处是伤,再多的伤痛到极限也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抬起眼睛,面对同门,轻轻开口:“……”
一声轻微的气音。
姬绝行这才意识到,喉咙被割开,他说不了话了。
不过没关系。
青年缓慢地做出口型,那凌雪楼同门只当是什么位置,聚精会神盯着他的嘴。
他说——
那口型一字一顿,缓缓道:
秉坚忍之心,行国士之事。
为什么明知道是死路他还要拼尽全力跑到最后?
这就是答案。
同门瞳孔一震,阖了下眼,手起刀落。
姬绝行倒在地上,他看到自己喉咙里淌出的血浸透眼前的石砖,同门最后的慈悲是没有切断他的头——明明他害他任务失败至此。
或是今日后,或是过几天,若凌雪楼倒塌,来追杀这位同门的凌雪阁弟子可不一定有此温柔。
青年缓缓闭上眼睛,在映出月色的血泊里,最后的回忆是凌雪阁入门时的训诫。
台首百忙之中来接他们这群新弟子,那天阁主不在,只有先生背着手,让他们跟着念:
——秉坚忍之心,行国士之事。
不问青史,不计浮沉。
那天阁中飞雪细碎,黄昏前天色清朗,长空有鹰唳鸣九霄。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隐隐约约听到另一道声音。
“尊敬的侠士,恭喜您启动系统:凌雪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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