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被姬绝行噎了一下，脖子一梗，先嘴上不输：“我怕你？”
话虽这么说，他仍是少有的，毫无旖旎与欣赏之意地凑近了“上官丹凤”，随后指腹触到女子的面颊。
凉，滑，带着几不可察的粉腻。
这确实并非常人肌理。
或者说，更像是他曾经在司空摘星那里见过几次的人皮面具。
陆小凤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几分，他指尖一挑，甲缘抵住“上官丹凤”颊侧发际与耳垂之间那道最难处理的边口，轻轻一撕。
薄若蝉翼的面皮“啵”的一声松开，如雪片般轻轻卷起。
浅浅一层脂粉皮面下，另一张脸在众人眼前缓缓显出轮廓——眉如新月，眼睫纤长，即使在昏迷里也带着三分柔媚与灵动。
“上官——飞燕？”
那正是扬州狱中被劫走的上官飞燕！
陆小凤别过头，深深叹了口气。
当时他听说上官飞燕被人劫走，又遇到上官丹凤时不是没有疑虑，但面对大金鹏王朝这个之前被姬绝行搅混的水，他还是选择相信了盛情相邀的上官丹凤，来蹚这一趟。
在姬绝行说“是易容”的时候，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上官飞燕。
只不过心怀侥幸，天塌下来之前先拿嘴顶着，证据摆在眼前之前，不愿相信自己想保护的姑娘反而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罢了。
姬绝行倒也懒得乘胜追击，再讽刺陆小凤几句。
毕竟对于凌雪阁弟子应有的效率来说，这算是浪费时间。
“我会令太原卫进来清算，有些话先说在前面，”姬绝行淡淡道：“陛下仁德，若阎铁珊确无谋逆之心，归还家产虽难，保全性命与普通的富贵却有很大把握。”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扫向陆小凤和霍天青：“但倘若阎铁珊畏罪潜逃，便是我办事不利。届时，我会亲自追杀阎铁珊。”
五个人的以身相围都没能拦住他袭击阎铁珊，面对姬绝行的追杀，没有谁能有绝对的把握。
更何况姬绝行已经直接告知了所有人，他擅长易容。
而且是非常、非常擅长。
霍天青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咬牙道：“你能保证？”
姬绝行颔首：“自然。”
毕竟皇帝还需要一个足够了解金鹏王朝的人，帮他收拾打理姬绝行将要为他夺来的三份产业。
以姬绝行的经验来看，金鹏王朝沉寂这么多年，忽然出了事端，要么是那幕后的王族变了天，要么是阎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这三人之间有至少一人生了贪念……或是和金鹏王朝的王族达成合作，决定东山再起。
如果这个人不是阎铁珊，皇帝不仅不杀他，还会用他的可能性大于九成。
霍天青闭了闭眼，良久点头：“好。”
“至于上官飞燕。”姬绝行的目光又移回昏睡的女子身上，神色冰冷：“先捆起来，我会亲自审她。”
“……”陆小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偏过了头。
姬绝行也不想理他，青年大步从陆小凤身边走过，在抬眼看见花满楼时也未有半分犹豫。他的步子永远都沉稳且轻，没什么声音，也留不下什么痕迹，却也不会失了半分礼数。
在面对姬绝行时，花满楼缓缓捻开手中扇子。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不足二尺的前一刻，花满楼忽然道：“凌大人。”
这一声呼唤不算重，像是在打招呼，又带着些许迟疑的气音，仿佛青年也没想好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开了口。
“……”姬绝行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
但这停顿只是不到半个呼吸的，甚至可以被称为错觉的，一眨眼的事。
下一刻，他与花满楼擦肩而过，只有被步风带起的发梢小幅度的飘起一瞬，从青年耳畔极轻地掠过。
【你想说什么？】凌三九忽然问。
“……”姬绝行觉得他渐渐摸到凌三九这个系统的行为模式了。
在他全神贯注执行任务的时候，凌三九能不出声就不出声，非要出声，也总在事后才问上一句半句。虽然那些关于任务的部分，大多数也是为了凌三九自己的报告——但从这方面来讲，凌三九这个系统还算负责。
而当与任务无关的时候，凌三九这个系统真是格外喜欢八卦。
比起任务，他像是对姬绝行那些与任务无关的感情更感兴趣，报告想要摸鱼照搬，对姬绝行细微到只有一瞬的停顿，反而敏锐到令青年抿起唇角。
“我想说什么和你的报告有关？”姬绝行直接在心中反问。
【没关系，】凌三九倒是并不犹豫，直白道：【这只是我个人对于……唔，按你们的说法应该是“队友”的关心。】
姬绝行忽然沉默下来。
‘队友’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有些过于遥远了。
但不可否认，这个词汇即便在现在也会让姬绝行有片刻的恍惚。
“不要做没意义的事。”回过神后，姬绝行冷淡道：“短时间内我不会有任何队友。”
【……好吧。】许久后，凌三九才应了一声，声音沉闷。
“……我在想，没什么必要。”直到走到门口，吩咐太原卫进去搜查之后，姬绝行缓慢地回应了凌三九的疑问：“刚刚想说我其实姓姬，但是又意识到，没什么意义。”
这并非大唐，而他在完成任务后终究要回到大唐。
如此，他姓姬姓凌，又或者姓江姓苏，甚至姓李，也没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委屈？】像是没想到姬绝行会回应，凌三九隔了许久才问：【如果追溯最早的行动逻辑，你是为了防范万一这个时代的圣人或者六扇门的人没有按照你的思路走，试图将你捉拿下狱，不想牵连他们才自称凌一雪的吧？】
他的分析没什么错误，姬绝行甚至思考了一下，道：“为什么要委屈？”
【本质上这也算是欺君之罪？】凌三九道：【现在他们显然——所有人都觉得是你背叛了他们，你不觉得委屈，不觉得愤怒？】
“我没有让他们相信我。”姬绝行这回回答的倒是极快，青年一边快步去与太原卫共同查抄阎家，一边淡声道：“我主动去做的事，并未期待回应，又谈何委屈？”
而且，如果连花满楼都笃定姬绝行拿假名骗自己，那他便当真姓“凌”名“一雪”，再无这层欺君之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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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壹：金鹏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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