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流传最广的神话之一,便是春神曾痴恋一位人间帝王。
这位女神竟在他登基之日,以无上神力令寒冬逆转,万物回春,只为献上最绚烂的贺礼。盛怒的
冬至女神掷出凛冬之箭,惩戒这悖逆时序的深情。
故而,即便在春暖花开之时,世间偶也会遭遇倒春寒雪,据说那便是昔日神怒残留的余威。
诸神皆言,沉溺情爱者,必失智昏聩。
古今传说亦不乏佐证,多少英明雄主、睿智贤人,最终皆栽倒在美人关前,理智尽褪,行事荒
唐。
宋青书自幼聆听这些故事,修行路上亦以清心寡欲、持重端方为训。
他曾以为,自己的关注与纵容,大抵不过源于男子对绝色皮相本能的迷恋与怜惜,一种浅薄却愉悦的吸引。
直至昨日——
直至那冰冷的五指扼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直至她像断翅的蝶般被抛飞出去,直至那瞬间席卷而来的、几乎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恐慌与无能为力……那种恨不能以身相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剧痛,才如淬火的利刃,彻底劈开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
那一刻,什么江湖道义、门派荣辱、个人安危,皆尽褪色。
天地间,他唯独只看得见她的安危。
*
灼华发现宋青书变了。
原本一直对她有求必应的人,现在居然会对她说‘不’了。
结果就是,不论她如何撒娇装可怜,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就是不允许她跟随一起去昆仑山。
灼华:“我要跟你一起去嘛!”
宋青书:“不行!”
灼华依旧不放弃:“人家一定听话,不会随便乱跑的~”
宋青书毫不动摇:“不行!”
“我还是第一次来西域呢,你就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灼华试图用眼泪打动对方,“而且......青书,你不想和我一起在昆仑山上看日出嘛?”
宋青书深吸一口气:“......不行!”
“......”灼华气得跺脚。
可恶!
果然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吗?
明明之前对她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去一趟昆仑山这等“热闹”事,就死活不肯带她了?
任凭她撒娇卖痴、赌气发誓,甚至假意掉了几滴金豆子,那个往日最好说话的男人竟像是铁石心肠了一般,只有硬邦邦的两个字:“不行!”
灼华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坐在道观后院厢房的床沿上,觉得这男人真是坏透了!
她竖着耳朵,能听见窗外院子里,马蹄声杂沓,六大派弟子集结的喧嚣正逐渐远去,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进发。而那其中最清晰、最令她牙痒痒的,定然是宋青书那匹踏雪乌骓的马蹄声。
宋青书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最后回望了一眼道观朱红的大门,目光似要穿透门板看清那个正闹脾气的小人儿。他硬下心肠催马前行,唯有紧抿的唇线和眸底深藏的担忧泄露了真实情绪。
最终,灼华还是被“扔”在了这山脚下香火不算旺盛的道观里,美其名曰“与后勤同驻,更为安全”。
一同留下的,还有崆峒派几个据说武功平平的弟子,以及武当一位须发皆白、常年坐镇后方、几乎不出手的师叔祖。
安全倒是安全了,可也无聊透顶!
灼华扑到床上,郁闷地用枕头捂住脑袋。
可恶的宋青书!等你回来,定要你好看!
她愤愤地想,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扒着对方袖子苦苦哀求没出息的模样。
第一日,
道观厢房的门紧闭着。
灼华缩在房间里,只留给外人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晚上躲在被子里翻一翻她随身携带的小说话本。
第二日,
晌午时分,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果木清香和油脂焦香的浓郁肉味,顽强地钻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灼华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给了这勾魂夺魄的香气,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循着味儿摸到了后院外墙,她找了块靠墙的大石头垫在脚下往外一探,只见两个武当弟子正在火堆旁不停地翻转着一只烤得焦黄油亮、滋滋冒油的肥鸡!
早饭只用过一碗青菜粥的灼华,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险些被视线灼伤的两个武当弟子,一转头就发现了正在窥视的正主,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在灼华渴望的眼神下主动发出邀请:“白姑娘,要尝尝吗?”
“唉,真的可以吗?”她假意扭捏了一下。
“当然。”
然后两人一脸惊恐地制止了试图徒手翻墙的灼华,她不得不从正门绕了一圈过来......于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座道观的人都知道了有人在后山偷偷烤鸡的事情。
第三日,
人们自发地组成了好几只狩猎队伍。
灼华自告奋勇加入其中,时近清明,正是泛青拔节之时。
新发的翠绿野菜,藏在枯叶下的蘑菇,还有溪边枝头上红艳艳的浆果。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
昆仑山一行,结果可谓一败涂地。
非但未能铲除明教,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更牵扯出了五弟翠山的遗孤张无忌,且其竟与明教关系匪浅……武当派瞬间被置于一个极其微妙甚至尴尬的境地。
宋远桥心头沉郁,面覆寒霜,领着同样神色凝重、带伤的武当弟子们,步履沉重地回到山下暂驻的道观。
甫一踏入院门,想象中的安静肃穆并未出现,反倒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个年轻弟子正围坐在石桌旁,嘻嘻哈哈地分食着一只油汪汪的烤鸡,另一个弟子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引得众人发笑。
而最扎眼的,莫过于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粉衣少女——灼华正和几个活泼的弟子一起踢毽子,眼睛笑得弯弯的,玩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被遗弃”数日的愁苦,反倒像是来度假般惬意快活。
这轻松欢快的气氛,与宋远桥等人身上的风尘、血污、以及失败带来的压抑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院内瞬间死寂。
“掌、掌门!”
“……是掌门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门口脸色黑如锅底的宋远桥,惊呼声如同冷水泼入热油,所有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弟子们慌慌张张地跳起来,垂手躬身,大气不敢出,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笑容,混合着惊恐与尴尬,表情十分精彩。
宋远桥胸中积压的怒火、挫败、担忧瞬间被这一幕点燃,额角青筋跳了跳,正要厉声呵斥这群“不分轻重、不知忧患”的弟子——
目光却猛地瞥见了人群中那个同样吓了一跳、正下意识往弟子身后缩、试图降低存在感,却依旧睁着一双清澈眸子好奇望过来的准儿媳。
到了嘴边的斥责硬生生卡住。
宋远桥那口闷气在胸腔里翻腾了几个来回,最终被他咬着牙,狠狠地咽了回去。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子般剐向一旁同样怔住、面露无奈的宋青书,眼中意味分明:看看你干的好事!看看你惯出来的!
宋青书接收到父亲的目光,只能微微垂首,心下也是无奈苦笑。
默然片刻,宋远桥重重哼了一声,终究没再发作,只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所有人,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启程回武当!”
声音沉冷,不容置疑。
“是!”众弟子如蒙大赦,连忙齐声应诺,声音都带着颤,一个个缩着脖子,飞快地散开各自忙碌了,再不敢多停留一秒。
目送着父亲带着一身低气压走远,院内凝滞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众人如鸟兽般一哄而散。
宋青书弯腰,捡起方才因慌乱而被丢在地上的那只毽子。
入手粗糙却别致,明显是手工制成,竹篾为基,上面插着的羽毛色彩斑斓鲜艳至极,红绿蓝紫交错,花纹各异,一看便知是从不同野鸡身上“搜集”来的……可想而知,这几日附近山头的动物们怕是没少遭殃。
想象着她带着一群武当弟子漫山遍野追着野鸡拔毛、然后笨拙又认真地制作这毽子的模样,宋青书眼底最后那点因昆仑之行带来的阴霾与疲惫瞬间被驱散,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还真是……活力四射。
到哪里都能自得其乐,大概...这也是她的魅力之一。
他拿着那枚花里胡哨的毽子,唇角噙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一抬头,便对上了灼华望过来的目光。
见他恢复了平日那般温润如玉、眉眼含笑的翩翩君子模样,灼华一下子就把之前那点“被抛下”的委屈和“冷战”的坚持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眼睛一亮,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的小动物,想也不想便欢呼一声,提着裙摆,直直扑进了他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
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全然的欢喜和依赖:
“青书!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莫名的情绪瞬间盈满胸膛,宋青书笑得如同春风吹过嫩柳,明月拂山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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