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醉,暖香的味道从香炉飘出,缓缓的笼罩在雅阁。
一袭青衣,身子单薄的沈沉静静地握着手中的酒盏,坐在冰冷扶栏上,冷眼看着夜色中灯火阑珊的秦淮河。
很多年前,他也曾牵着心上人的手走在那条满是花灯的河边。
现在,他孤身一人,或许连人也算不上……
他只是个叛徒。
沈沉喝了一口酒。
酒很烈,喉咙跟下刀子似的,可他不在乎。
这烈酒烧喉的感觉让他觉得自个还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异类。
耳边传来了金铃声,沈沉动作一滞,卡了口酒,猛地咳了几声,咳出来的却不是什么水花子而是血沫子。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拎起酒壶灌了一大口。
带血珍珠在铺着狐皮的地板上滚动,半身染血的少年孤零零的躺在狐皮上头。
沈雪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越过那张染血狐皮,走到了八仙桌边,捡了张浮竹雕花椅坐下。
他身上的白衣还留着些血点子,地上也还躺着那具尸体,明晃晃的,显而易见的,人就是他杀的。
“现在杀了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沈雪卿垂了下眼,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是没有任何好处,可是,本就是胸无点墨的玩意儿,就算是留着也带不来多大用处。
既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得这家伙聒噪不休,听得他头疼。
沈雪卿的目光落在了沈沉身上,清清冷冷的,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儿,不含任何情绪。
沈雪卿不记得他在哪听来的话,但他一直都记得 。
“身为执棋者,这棋盘里没有不能舍弃的棋子。”
“若是必要,舍弃自身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
沈雪卿指尖还在滴血,他看了一眼,甩了下手,飞出的血有几滴溅在脸上。
他本就像是孤芳自赏的谪仙人,那张清冷矜贵的脸沾了血,便有了几分肃杀意味。
喉管割破,留下一线红痕,在那具孤零零的尸体脖颈上显眼的很。
沈沉笑了一下,语气冷淡:“这还真是您一贯的作风。”
这瞧着,这死尸活着时也是个体面人,穿着缕金镶玉的华服,戴着燕北的赤血玛瑙制成的坠子,一副人傻钱多,速来抢劫的王孙公子样。
可真是没想到,死了也这么体面,看这嘴角翘的,怕不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浪荡公子哥。
沈雪卿盯着沈沉,薄唇上下一碰,淡淡的说道:“沈沉,你应该已经见到她了。”
就算是叛徒,曾经也是最亲密无间的族人。
沈雪卿的声音很轻:“你不该背叛的。”
死去的人无法回来,留下的人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安抚那些逝去的亡灵。
哪怕要用血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沈雪卿垂下眼睑,语气有些嘲弄:“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去死或者死得有价值些。”
不然,留着你,也没意义。
反而只会让他一次又一次想起那些枉死的族人。
沈沉选了第二条路。
他大可以直接去死,可到底放不下。
沈雪卿心知沈沉选第二条路不过是为了他那颗被愧疚吞噬的心脏好受一点罢了。
沈雪卿也不在意,反正沈沉早晚是要死的。
一个心有愧疚的叛徒,仍旧是个叛徒,谁也不会因他心有愧疚,而抹去他身上背负着的属于同族的血债……
沈沉前脚刚离开,后脚一只雪白大鸟就从屏风后头钻了出来,扑闪着翅膀飞上沈雪卿肩头。
沈雪卿擦拭干净手上沾的血,垂着眼睑,淡淡的说了一句:“多派几个人把他送回去,既然是四方城的人,那自然是要与四方城知会一声的。”
看那公子哥的衣着品貌,想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应是能将四方城的水再搅得浑一些。
呵,都说浑水摸鱼好,要他说,不如竭泽而渔,一了百了。
正想着,沈雪卿脸色忽然一变。
他伸手扯开衣领摸了摸,指腹扫过的不是柔软血肉,而是凹凸不平的鳞片。
沈雪卿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他将衣领扯了回来,动作停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尸体上。
想了想,沈雪卿蹲下身,一把抽出腰间配挂的匕首,在尸体心口挖了道口子出来。
他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但他并不在意。
对沈雪卿来说,他只在意他在意的。
其他的,就算是他这条命他也是不在乎的。
有什么爬进了尸体里,在殷红的血液中蠕动,很快钻进了这幅早已冰冷的皮囊。
沈雪卿正要吩咐藏在暗处的影卫,视野却忽然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铁锈味从咽喉深处冲了上来,温热的液体带着灼目的颜色从雪白脖颈流淌进衣襟深处,由内而出,染红一片。
沈雪卿身子一晃,踉跄着扶住了一旁的浮竹雕花椅。
他心下满是不甘,可偏有没有法子能解决,这种溺水一般的无力感令沈雪卿几欲作呕。
暗卫发觉不对,正要现身却被沈雪卿制止。
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哑着声,颠三倒四道:“去品香居找上官燕、把她带来这,必须要由她带我回去,封了这,然后把官府牵扯进来。”
这个时候,不能让流纱看见。
欧阳明日也不能、还不到时候。
只有上官燕、她是古木天的传人,她就算知道了也无妨。
正说着,那些鳞片爬上了脖颈。
沈雪卿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蜷缩着身子,一阵又一阵的流着冷汗。
他闭着眼,尖锐的两颗虎牙陷在本就没几点血色的薄唇里,伤口不住的往外流着血,和咽喉深处涌出的血混在一起,一点点聚成血泊将他半边脸吞噬。
欧阳明日曾说过,沈雪卿光看相貌气度是云上谪仙般的人,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出尘意,可一旦靠近,就会发现,他从骨子里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异类,与谪仙一词沾不上半点干系。
品香居却是与沈雪卿预测的一般,是个再风雅不过的场所,在这花眠柳宿满是红尘味的秦淮河岸格格不入。
上官燕在此处也是只是发现品香居幕后之人与朝廷有关罢了,并未获得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到底对烟花之地不太适应,上官燕发觉查无可查后,便出了品香居打算去与欧阳明日等人汇合。
待她走至某条暗巷附近时,一枚飞镖猛地从隐秘角落飞出,钉在了她身前地面。
上官燕握着剑,满是警惕,随时准备发难。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现身。
上官燕看了一眼地上的飞镖,便注意到上头带着的信纸。
信纸上短短几个字:听雪坊,沈雪卿
丝竹乱耳音靡靡,歌姬舞袖戏子声,谁家少年打马过,一刻**值千金。
越是靠近听雪坊,笼罩在心头的不安就越是分明。
上官燕咬了咬唇,也顾不得去分清心底那一丝异样从何而起,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快步进了听雪坊。
听雪坊很静,几乎没几个人,只有红衣水袖的鸨儿候在花厅,一见上官燕便迎了上来。
那鸨儿生得艳丽,一身红衣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狐狸眼尤为勾人。
鸨儿盈盈一福身,娇声道:“姑娘还请随奴家来。”
上官燕心有疑虑,却还是跟着鸨儿上了三楼雅间。
才入三楼,上官燕便闻见了血腥味。
鸨儿朝她笑了一笑,便转了身子下了楼。
上官燕凭着直觉,来到了血腥味最浓之处,推开那间雅间门,走了进去。
这雅间内设典雅,焚有浅淡香料,丝丝缕缕的烟丝从香炉里飘出,并不如何打眼。
上官燕打量了一遍,确认这屋中并未有不妥之处,才寻起沈雪卿身影 。
不一会,上官燕隔着一面云母屏风,在一张满是血迹的浮竹雕花椅旁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沈雪卿。
他静静的躺在地上,一身白衣满是血痕,犹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花。
再看仔细些,沈雪卿挨着地上的那半张脸陷在鲜血里头,冷不丁一看,触目惊心。
上官燕迅速朝屏风走去。
她心头满是急切,便下意识忽略了方才瞥见沈雪卿时心头莫名而生的古怪感。
然而,她很快便知道那古怪感的来由。
一转过屏风,上官燕却是愣住了。
她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个此刻所见景象。
沈雪卿仍旧躺在地上,身上到处是血迹,整个人像是从云端陨落的仙君,有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但,这并不是上官燕停在原地的理由。
上官燕看着沈雪卿衣摆下的鱼尾,下意识的想起了她曾在古木天那看见的古籍记载:“上古有异种,人首鱼身,容色姝丽,居阳谷,水深万仞而嬉,寿长而无尽,为时人所觊。”
良久
上官燕叹了一口气,从雅间里翻出薄锦被将沈雪卿裹了进去,严严实实的,几番确认无不妥之处后,便将他抱了起来,小心的走出了雅间。
请注意!请注意!
排雷!!!
1.此界的沈雪卿除了流纱谁也不在乎,是个彻头彻尾的偏执的疯子。
2.沈雪卿口中的“背叛者”,手上都沾染了同族的血,本身就是罪人并不值得同情。
3.沈雪卿与流纱不同族,但都是“异类”
第四条也是最重要一条!!!
作者沉迷游戏了!鸽子成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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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海市蜃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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