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岸红袖招,美人如画可近邀,放眼一望,皆是艳色无疆。
这一片灯火阑珊中,无论是体态纤弱的江南美人,还是风情万种的塞外胡姬,又或是文质彬彬的烟花才女、风流妩媚的郎君,在这秦淮河岸总是能寻见几位。
而在这片灯火阑珊中,又是以品香居的舞,梦烟阁的曲,听雪坊的人最为出名。
沈雪卿虽不喜烟花之地,可倒也来过这秦淮河岸几次,对这片倚红偎翠也不算是不熟。
秦淮戏子妩媚多情,听雪坊的郎君更是风情万种。
要他看,蜃龙带着欧阳明日和上官燕应就是去了那三处。
新任的藏色剑使上官燕一看就知是个不识风月的,按理说,应是去了品香居,那素来是卖艺不卖身的地儿,她去了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沈雪卿皱了皱眉。
上官燕的去向是好猜,可蜃龙与欧阳明日的去向就存疑了。
梦烟阁素来纸醉金迷,是个阴阳交错的腌臜之地,最是混乱。
听雪坊名虽听着文雅,可却兼营男色,男女皆可。
沈雪卿一时有些头疼。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若是没记错,那家伙现如今也在这秦淮河畔。
红纱缠绕,伶人歌喉妩媚,攀附于身,吻了女郎玉耳。
那蒙着眼的女郎手中还拿着一杯清酒,雪白发带随意置于地上,散了三千青丝,染红了双颊。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攀在蜃龙的肩头,那媚骨天成的少年从后头靠着她,有些挑逗的伸出小舌舔了舔她的侧颈。
如同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囚徒,就算是活了千载,面对这般赤.裸的勾引,蜃龙依旧无法泰然处之。
少年的左手滑到蜃龙的衣襟。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是那种小钩子似的、勾起心底欲念的音色:“姑娘可要歇息?”
说着,少年的手逐渐上移。
他盯着蜃龙光洁的颈段,眼底恶意犹如流动的潮水。
瞧着就和昆山雪似的,清冷干净,让人一见便心生沾染之欲,这样的躯壳若是能占了,也算是不枉此生。
蜃龙推开了少年:“不必如此。”
她来这是来寻人的,不是来招妓的,点这少年也不过是要掩人耳目,犯不着假戏真做。
少年歪了歪头,笑得天真烂漫,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阴鸷。
他又凑了过来:“可是奴做的不好?”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蜃龙一时沉默。
她听出了少年的意思,却是摇了摇头。
蜃龙并没有这个打算。
她这一族的人,对于自个的姻缘总是有些莫名的直觉。
此刻虽蒙着眼,不知这少年生得何种模样,可蜃龙清楚的知道,她并未有半分心动。
少年的胳膊如水蛇一般缠上了蜃龙的腰,没有多大力气,甚至微微颤抖着,令被他抱着的蜃龙感到一种脆弱感。
就好像,此刻只是靠着轻飘飘一句话便能毁了这少年般。
然而少年与蜃龙都知道,这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能在屋里焚烧这般烈性情香的人,又怎会是个善茬?
蜃龙蹙了蹙眉,刚要走,便发觉她这身子发麻。
她好像……中毒了……
少年的目光落在蜃龙脸上的白绫,低低的笑了起来。
看不见么?
看不见也好,也好。
蜃龙眉头皱的更紧。
他这笑声听了,她莫名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就好像……很早前她就听过般。
蜃龙蒙眼的白绫依旧缠着,她心头升起疑惑,一时有些走神,那少年便俯下身埋在她的颈侧细细吻咬。
少年的眼底满是恶意。
她的脸真美啊,若是能穿上,似乎也不错。
正是此时,一道白影带着淡淡莲香从掩着的窗闪了进来。
来人墨发白衣,肩上立着一只雪白大鸟,苍白昳丽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瞧着像是谪仙下了凡 。
他看了一眼蜃龙与少年,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脸色即刻就冷了下来。
少年只觉身子一轻,还未反应回来,便在地上滚了出去。
沈雪卿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气性,尤其是在和蜃龙有关的事上。
沈雪卿扶起蜃龙来,取了手帕替她擦了脸上沾染的口脂。
蜃龙抿了抿唇,淡淡的问道:“不是在秦淮河上等着的么?你怎也来了?”
被瞧见这等事,总是有几分难堪的。
沈雪卿却没说话,眼神有些戏谑。
他揶揄道:“流纱也有走眼的时候啊。”
竟然会栽在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上。
沈雪卿看向少年,脸色猛地一变。
一滴泪忽然落在了地上,化作带血的珍珠在地上骨碌碌的滚着。
蜃龙听见落珠声,连忙伸手扯住沈雪卿。
她虽不是鲛人,却是知晓沈雪卿性子,轻易不肯落泪。
沈雪卿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扯掉了蜃龙脸上的白绫。
他伸手盖在她那双金色眼眸上:“你看……”
待沈雪卿手移开,蜃龙睁眼再看,眼前景色却是全然不同。
她下意识将沈雪卿护在身后。
沈雪卿能看见的,此刻的蜃龙自然也能看见。
此处雅间,魑魅魍魉,百鬼丛生,多得是阳寿未尽的亡魂。
百鬼乱舞之间,那少年乱着衣裳,红着眼,就这般盯着他二人,似是鬼魅。
心头满是不甘,少年眼角滑落血珠。
沈雪卿心头隐隐不安。
虽说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可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蜃龙的眸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很冷,无关任何风花雪月。
心脏像是被冰封一般,冷的刺骨。
虽早知道她本就是无情之人,可方才一切,给了少年一种错觉。
沈雪卿也跟着撇了少年一眼,那双星眸里满是淡漠。
从始至终,他在意的只有蜃龙。
少年嗤笑。
可惜了,差点就能得到那张皮子了。
目光落在沈雪卿身上,眼神阴鸷。
“呵,阳寿未尽的亡魂借了旁人身子苟活于世。”
“你算什么玩意儿?你也配靠近她。”
沈雪卿语气漫不经心,看着那少年的目光有着洞察人心的锐利。
少年不语,心下却是千回百转。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染上了血色。
沈雪卿从来不爱留隐患,他一瞧见那少年眼底浮了血色,便抢先一步,一刀割了对方的脑袋。
就算是亡魂,可也不过是借了旁人身子罢了,把头割了也就死了。
“此地出了亡魂,怕也不止一道,司药使人在梦烟阁,我且去寻他,藏色使便交给你了。”
说罢,蜃龙便走了窗子,径自翻了出去。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越是靠近梦烟阁越是浓郁。
待蜃龙到时,官兵们已经将梦烟阁围了起来。
尸体被白布盖了起来,温热的血液不断从尸体上滴落,在地上留下痕迹。
年轻的姑娘蹙着眉,看似平静的脸上一片惨白,她紧紧的握住手,尖锐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才让她不至于失态。
欧阳明日看了眼手里特意买的的兔子灯,又看了看微微发抖的姑娘,叹了一口气。
多事之秋,这次秦淮之行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兰柯先是看了一眼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又看了眼怀里多出来的灯,身子微微转了一点弧度,想要看清欧阳明日的表情,可是发觉对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
兰柯莫名有一丝失落。
她顺着欧阳明日的目光看去,却是瞧见一白衣女子。
那女子一身苏绣白衣,衣上红梅栩栩如生,虽蒙着眼,却依旧能窥见她祸国姝色。
欧阳明日走了过去,四下看了看,却没瞧见沈雪卿的身影。
他心有疑问,可此时也不便多问。
欧阳明日只问道:“大人怎来了此处?”
蜃龙摇了摇头,还未开口,便有一少女寻了过来。
那少女有着一双异瞳,生得也是异域之人模样。
蜃龙忽然问一旁的欧阳明日:“怕吗?”
她是在说梦烟阁里的尸体,也是在说蜃楼如今在做的事……
欧阳明日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早见过不少了,又怎么会怕?”
一问一答,答非所问。
站在暗处的青年听了欧阳明日这话却是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他的看着欧阳明日身边的蜃龙,白衣胜雪,美人如仙,确实是难得一遇的绝色。
但,青年见过的美人也不在少数,他不明白自个为何会独独对她心生爱慕。
是因为她曾救了他?还是因为她是庇护蜃楼的龙族?
青年愣了一下,回过神便心生嘲讽。
活了这么些年了,竟也学不会自知之明了。
若是那件事的真相被这位查了出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就他这种身份,也敢去肖想人家,也是好笑。
青年嗤笑一声,心中却感悲凉。
想这么多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也不过是局中棋子,连违抗都做不到的废物而已。
青年胡思乱想着,耳边却忽然响起金铃声,心脏一阵揪疼,令他猛然清明。
英雄冢
佚名
白骨生长兰,犹自梦一环。
谁问君情在?温柔刀血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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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海市蜃楼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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