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军谋逆一案是重罪，夏冬作为赤焰军前锋聂锋的夫人，若不是悬镜司的首尊夏江拿人头再三担保，她怕是在当年就成了一捧黄土。
只是就算侥幸不死，活着的人总是会记挂着死人的。
悬镜使夏冬的府邸是很清冷的地儿，便是不看那被冷落多年的门庭，也不看那落了不少灰的两座守宅石狮子，光是看高处挂着的大红灯笼，这过路人便会觉得这是座空宅。
这实在是太没活人味儿了，远远地看上一眼都觉得荒。
夏冬似乎是刚从悬镜司回来，身上仍穿着官服，阴柔姝丽的面孔半隐在阴影里，细长的眼像是被点了一簇火，在这夜里显出了几分诡谲。
她望着并未点灯的庭院，借着月光看清了枇杷树下不请自来的客。
站在庭院里的少年转过身，月白色的衣袖落在发黄的珠兰叶上。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扯的很长，交织着在斑驳的竹影里，唯有一纸卷宗落于月光下。
在梁帝膝下诸位皇子中，唯有萧雪卿出身中宫，是不折不扣的嫡子。
而其他皇子无论战功多么卓著，母族势力多么庞大，却都只是庶出。
嫡庶之别犹如天堑，除非嫡子身死，否则庶子继位便名不正言不顺。
有这一层利害在，萧雪卿的存在便显得无比刺眼。
满朝文武中，最希望萧雪卿即刻死去的不外乎那么几个——太子与誉王。
而比起子凭母贵的太子，誉王是无疑是更希望萧雪卿死去的一方。
他毕竟是养在言皇后膝下，说句不中听的，只要萧雪卿死了，那言皇后能靠的便只有他一人，一些原是中宫嫡子的权益自然便成了他的。
因而在得到红袖招后，誉王便派人去刺杀过萧雪卿，试图杀死这个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和誉王想的一样，太子也常常派人去对萧雪卿下手。
天家无情，夺嫡路上无兄弟，没有人想做案板上的鱼肉。
颜问作为萧雪卿的伴读，偶尔会被太子和誉王一同算计，当做计划里的棋子，试图下一局瞒天过海的局。
一纸卷宗并不能盛下十几年的血雨腥风，但记载足以致命的东西是够的。
夏府的夜是清冷寂寥的，但在它的名字是聂府时，这儿却是另一番光景，有着令人落泪的温馨。
夏冬看完那纸卷宗时，书房里的烛火正要被融化的蜡泪淹没，只有虫鸣声在耳边回荡。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理出几分头绪，以一种既忌惮又敬佩的眼神看正在品茶的颜问。
能陪十三皇子这只恶鬼同行十几年，这位汝阳世子也是一位奇人。
"这卷宗夏冬收下了，只是世子来这一趟，竟只是来送此物?"
夏冬收起卷宗，屈指敲了敲书案。
以她对萧雪卿不多的了解来看，这份卷宗虽重要，却还没要紧到要颜问来送的地步。
颜问笑了一下，从衣袖里取出一只白瓷儿瓶:"明日怕是会热闹一些，有劳夏冬大人去东宫时带上此物了。"
这话一出，夏冬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该说真不愧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吗？
这一动手，锋芒便直指东宫。
送走颜问后，夏冬便回了书房。
许是没挑出烛芯的缘故，蜡泪很快便淹没了烛火，将一切都拖进黑暗。
夏冬便在这黑暗里坐了一夜，直到鸡鸣天亮时，才带着卷宗走出书房。
那只白瓷儿瓶里装的是掺了香灰的朱砂，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但夏冬知道，这是一份投名状，一份送往恶鬼的投名状。
她不得不承认，在拿捏人心这方面，十三皇子确实是个中翘楚。
只是几份卷宗而已，他甚至都没有承诺过什么，但仅仅是这些便已经足够用性命去交换。
夏冬洗漱过后，便换了一身官服去悬镜司当值。
莫约是过两个时辰，宫里便来了人，带着梁帝的口谕调走了十几个人。
夏冬就在这十几个人里，作为正当值的悬镜使，她毫无疑问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也是第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太子殿下在东宫遇刺了。"来传口谕的小太监说道，"越贵妃知道此事后便去御书房见了陛下。"
夏冬心下一沉，她猜到那只白瓷儿瓶有什么用了。
太子中毒一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便在金陵城里传开。
传到言候府时，言豫津正在库房找东西，他一听这事就觉得不妙。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景瑆表哥封王的日子。"
来言候府串门的萧景睿对此表示肯定。
今日可不就是这种大日子?
太子在东宫中毒这事儿传来揽月殿时，萧雪卿正在接封为瑞王的旨意，冷不丁来这一出，原本挂在脸上的笑靥瞬间便没了。
来送圣旨的高公公偷偷瞥了一眼，便看见这位难伺候的主儿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了句:"晦气。"
没成想，更晦气的事还在后面呢 ！
太子中毒这事被越贵妃在御书房一闹，梁帝心烦之下便让悬镜司去查。
这一查竟查出太子和一年前的投毒案有关。
萧雪卿一向看不惯太子，更别说他还是当年投毒案的受害者。
此事一出，知晓当年的事和太子有关，当下便去了御书房。
据当值的小太监说，若不是靖王殿下拦着，就瑞王殿下那架势，怕是当场就要在太子殿下头上砸个坑出来。
言豫津和萧景睿一听说这事便连忙进了宫，到了揽月殿就看见萧雪卿正冷着一张脸在吃凉糕。
而一向靠得住的颜问，正在不远处吩咐宫人。
"表哥你真砸了太子殿下的脑袋啊?"言豫津从地上捞起一只狸奴抱着，"我听人说，要不是靖王殿下拦着，太子就要被你打死了。"
萧雪卿撇了一眼来看热闹的言豫津，给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脸色。
他倒是想，可这不是没做么。
不过，此日过后，太子还是不是太子就难说了。
"对了，太子投毒的罪证是什么?"萧景睿忽然问，"若真是太子，殿下又有何打算?"
他这般问，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萧雪卿拿起一块凉糕，道:"那罪证是瓶朱砂，跟当年在揽月殿发现的一样。"
至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景宣?
那就看越贵妃愿意为她这个儿子做到那一步了。
呜呜呜，开学（痛苦扭曲），呜呜呜，开学（无差别攻击），呜呜呜，开学（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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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赤焰问雪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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