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 真探

那是场意外。非要找个人负责,大约怪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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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关系亲密,超越一般的友情。”埃里克说,

“在17年前,我们见不得人。现在也见不得人——或许比17年前稍好些,可总的来说,变化不大。”

马丁捧着糖罐,和拉斯特坐一头,埃里克坐另一头,像审讯。

埃里克看不见鬼魂,马丁确定。事实上,似乎只有拉斯特和他能看见鬼魂,这让马丁一度怀疑起自己精神状态。

或许精神病可以传染,马丁想过,通过空气或什么的,或许是接触传播,罪魁祸首是拉斯特。经过几轮验证,马丁否决了精神病的传染性,凭借对自身精神正常的坚持,艰难地接受了鬼魂的存在。

埃里克做得笔直,两个手抱在一起,老天,他甚至连手指上都纹了东西。

马丁忍不住盯着埃里克的右手臂看:那鬼魂几乎趴在埃里克身上,仔细审批着埃里克的每处纹身,表情丰富,变化多彩。

“那天布莱兹找到我,说船坏在湖上,卡在岸边。我们转天下午一起去找船,找了好一阵,离最初的位置差了不过100米,却绕了一大圈路。”

布莱兹搞坏什么,埃里克都不意外。没办法,有些人生来跟老天爷不和。什么东西要砸,准砸同一个人手里,显得那人像个扫把星。一口锅宣传用10年,偏偏第10年零1天鼓了个包,谁遇上,谁倒霉。

埃里克接着说,“我们找到船,试图修好,起码开去宽一些的河段。”

埃里克看出布莱兹有些紧张、尴尬,因为船的事儿。埃里克觉得有些新奇,他没见过布莱兹有这样的时候,嗯,无措,埃里克想。

布莱兹把袖子挽上去,试图帮些忙,两手在空气中乱挥一通,发现没什么用,索性开始给埃里克扇点小风,赶走些飞虫,把自己忙出一层汗。

埃里克趴下查看发动机,布莱兹开始偷偷给自己扇风。埃里克眼看着一只蚊子飞到布莱兹的脸颊上,待了两三秒,布莱兹才感觉到。他扑啦着用手在脸上一通乱蹭,一个红色的包在他耳前的颧面上隆起,像盖了个章。埃里克听布莱兹连着骂了“该死的”“混蛋蚊子”以及“吃屎的东西”,才偷偷笑着宣布发动机的死亡,

“彻底完蛋”,他站起来说。

“我们没修好,船一动不动。我们尝试推船走一段。”

很奇妙,他们又在一起推船。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推车。布莱兹不是个瘦弱的人,相反,他很高,有劲儿,六英尺,只比埃里克矮一点,也让埃里克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布莱兹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很注重身材管理。

埃里克突然想到这句话。这话是布莱兹告诉他的。布莱兹说,波士顿的同性健身房里挤满了人。他们重点练屁股、胸肌、胳膊,在跑步机上待的时间尤其长。有些人还练瑜伽。

“直到傍晚,我们也没解决这件事儿。那儿的泥太滑,到处是苇子。我们留了绳子,打算明天找人来。”

马丁看见鬼魂在比划些什么,这让他有些忽略了埃里克的话。马丁偷看了眼拉斯特,确定他没注意到自己一瞬间的走神。马丁换了个姿势坐着,鬼魂还在手舞足蹈。马丁跟着鬼魂的动作,在心里拼成句子,

“他的胳膊,比之前,还粗。”

“去你的。”马丁翻了个白眼。

埃里克和布莱兹往停车的地方走。他们的鞋上都是泥,身上有好几个虫子包。布莱兹的右脸红了一小片,是刚刚那只蚊子咬的。布莱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埃里克顺着布莱兹的视线望去,看见呼啦啦一群鸟从他们周围飞过。

夕阳洒下来,他们站在芦苇原中,像他妈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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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枪响,我看见布莱兹倒了下去。血溅到我身上。我蹲下看布莱兹,他已经没了意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突然,只是一直叫他的名字。直到他们出现把我拉开,我才发现,布莱兹早就死了。”

埃里克听见声音,看见布莱兹软倒下去,都没反应过来他中枪了。一切都很突然。他只是一直叫着他的名字,那段时间很短。等他再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拉开了。他对过来的人说,“他中枪了!他中枪了!”声音渐渐绝望起来。

“来的人是我父亲,还有威廉。我父亲开的枪,是为了打鸟。”

埃里克停顿了相当一段时间,才继续说,

“那是一场意外,我曾经以为。”

埃里克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爸。他当时瘫软了,却莫名地冷静。他记得他质问他爸,他们大吵了一架。最后他说,

“我们不能把他就放在这儿。”

他们三个人挖了个坑,把人浅浅地先埋了起来,等第二天威廉带工具来处理。

当晚埃里克又把人挖了出来。

埃里克感觉到布莱兹渐渐变硬,就帮他翻身。布莱兹摸上去很冷,埃里克索性把人背进了船舱,放在那张小床上,用那条法兰绒的毯子裹紧布莱兹,一如他们在船舱里度过的许多夜晚。

船舱里还有些之前买的啤酒。埃里克开了灯,打开之前的买的随身听,播了一盘带子。埃里克一瓶一瓶喝着,喝到最后感觉有些冷,索性也钻进毯子,可毯子里更冷。埃里克抱着布莱兹,瑟缩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埃里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昨天晚上真冷”,他嘟囔着,

“昨天晚上真冷。”

他把布莱兹埋了回去,没再管。一周后,带着一包行李,开着一辆车,跟他妈妈道了别。

埃里克离开路易斯安那州以后,去了很多地方。首先去了亚特兰大,然后是华盛顿,悼念了林肯总统。继续往北,费城,跳过波士顿,去了纽约,在那儿待了很长时间。

等到2000年,他带着求救的肝脏到了波士顿。波士顿和布莱兹说的一模一样。基佬、变装皇后、女同性恋、跨性别者,他倒是没看见路边停着的三辆捷豹,但找到了名为“山姆叔叔的屁股”的酒吧,在一条相当堕落的街道里。埃里克怀疑自己找错了,眼前这家一年前才开业,而布莱兹提到的那家92年就有了。埃里克没太纠结,在波士顿待了6个月,和爱尔兰人一起庆祝圣帕特里克节后才离开。

此后埃里克没再久留过。

路过密苏里州一个破败小镇时,他看见连着的三块广告牌,写着,“爱女被□□致死”“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怎么回事,威洛比警长”,埃里克匆匆一瞥,他只想找个地方吃饭。

他在餐馆埋头苦吃的时候,镇上的人恨不得向每一个路过的人讲述那个疯女人如何把这小镇搅得鸡犬不宁。埃里克离开那天,那位叫威洛比的警长自杀了,因为癌症,据说。

埃里克不喜欢边开车边听歌。他更愿意安安静静地开,像世界末日那样寂静。有些夜晚他会痛哭流涕,为这持久的孤独。他会用那台索尼的随身听放些歌。那些磁盘坏了几个,最后只剩下收录着Guns N' Roses的那一盘。埃里克把坏的磁盘收好,说不定哪天又能用了。

埃里克没钱的时候就停下来打打零工,大多是些体力活。他在身上纹了越来越多的图案,都不需要钱,拿给那些新手纹身师练手,水平相当参差。埃里克有的时候会让纹身师自由发挥,有的时候主动提些自己的想法。

他在右侧小臂上纹了条鳄鱼,这是最大的一个纹身。他还纹了很多鱼,一些植物,锯棕榈、松萝凤梨之类的。他一直很犹豫要不要纹丰收拉格,在草莓丰收拉格问世那年,他终于把它纹了上去,从此,见到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了。

他半年打一次电话,都是他妈接的。有的时候他爸接了,也不说话,只是把电话交给他妈。他妈总想给他汇点钱,他总是拒绝。他说,“我有钱”“待不了太久”。

06年他通电话,得知他爸得了脑梗,当时他在丹佛。他开车往回赶,赶到的时候,他爸已经得了第三次脑梗。他帮他妈操持了几天,打算继续上路。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他爸一次。

他爸说话不太利索了,性格大变,不怎么理人,暴躁易怒——好吧,似乎也没怎么变,有理由的变成无理由的罢了。

他爸坐在轮椅上,他推他出来晒太阳。

他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于是把一路上的事情说了个遍,从上午10点说到晚上7点,连午饭和晚饭的时候也在说。

晚上他把他爸安顿在床上。整整一天男人都没回他一句话。他看着老泰德嘴角的涎液,突然问起,

“当时那么多鸟,你怎么知道不会打中我呢?”

老泰德依旧不说话。埃里克没办法,回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又开车走了。

他爸根本不在乎打中了谁——不过是打死一个基佬,与打死另一个基佬的区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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