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从郊外走向城镇的路途中,燕巫遭受了不知道多少个声音的侵袭,他们前仆后继,各种各样的声音往燕巫的耳朵里钻。
兀鹫都不敢随意出声,害怕燕巫会因为这种混乱而将他也和别的扰乱的声音搞混,到时候会变得难以交流。
“为什么还活着啊……不痛苦吗?痛苦痛苦痛苦……”
最近的一个声音已经扭曲的听不出原本的声线,燕巫垂着脑袋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声音,唯独捕捉到了痛苦二字。
“对啊……痛苦,会让我保持清醒,”燕巫低声喃喃道,掏出身上的那一把匕首,凝视着昏暗中反射亮光的锋利尖刃,“这一次应该也能清净一下吧……”
他不再犹豫,反手将匕首插进大腿。
剧烈的痛楚如同闪电般击开了他大脑的混沌状态,让周围的声音在瞬间褪去,耳边在因为疼痛短暂失聪了片刻后,一片寂静,就好像那些声音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燕巫畅快的呼出一口气,随意抹了把腿上的血,脸上露出苍白笑容。
兀鹫有点担心的开口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几天想要熬过去不是简单的事啊……要么就失血过多,要么就神经错乱,哪个都不是我们能承担的后果。”
燕巫仍然保持微笑:“只不过是一群懦夫罢了,除了在耳边聒噪,没有别的方法能干扰到我。”
兀鹫叹了口气:“我们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度过这几天。”
燕巫也跟着叹了口气,转眼就换上笑脸,笑嘻嘻的道:“实在不行就让蝙蝠把我抓进阿卡姆去,那里总算安全吧?”
“并不会,”蝙蝠侠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沙哑粗糙的令人头皮发麻,“那里汇聚着一群最危险不过的罪犯,你去了只会被不断的打扰。”
“是的……老蝙蝠说的没错,”红头罩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不如跟我回去,这样好歹还有个照应,不用在蝙蝠眼皮子底下。”
蝙蝠侠不说话了,但莫名的冷意却在身后蔓延开来。
红头罩冷哼一声。
燕巫长叹一口气:“你们俩倒是阴魂不散,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
“提姆已经救回去了,他没事,”蝙蝠侠道,声音渐渐扭曲,“不过我们可能有事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因为世界正在注视着我们,祂就像苍穹之上的一只巨大的眼睛,一只俯视着下方的人们,关注着一切人和事物的变化……”
燕巫不耐烦的道:“行了,别向我灌输那些玄乎的东西,什么世界?我根本不在乎!大不了就让祂降下神罚啊?”
身后的蝙蝠侠:“……希望你能回去……?”
他和旁边的红头罩对视一眼,红头罩向前一步,一把抓住燕巫的手臂,但青年的身形只是微微一闪就从他的手里滑了出去,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一样。
兀鹫轻声道:“你回头看看?蝙蝠侠和红头罩真的在后面……”
燕巫停下脚步,却没有向后看去,而是若有所感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视线骤然拉伸,他看到一片无垠的暗色在眼前无限的延展开来,就像是他突然从地面上飞了起来,无限的靠近苍穹的顶端。
轻柔的威风带着寒意从领口和衣袖灌进来,让他有一种衣不蔽体的错觉,但是很快视线就穿越了厚重的云层,看到了天空上镶嵌的一轮弯钩似的月亮。
亮银色的弯钩表面有些坑洼,隐约的坑洞和圆弧像是无数个小眼睛的拼凑,浅浅的泛着银色的闪光……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眼睛正从天空之上垂眸俯视他。
在月轮偏转,达到正确的位置时,燕巫只觉得自己和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对上了视线,思维在一瞬间陷入停摆状态,脑海中除了银白色之外别无他物。
那是……什么?
燕巫呆呆的看着天空,连红头罩再次抓住他的双手都没有注意到,仿佛整副心神都被天空上的某物给摄取而去,成了一幅没有灵魂的空壳。
蝙蝠侠早在对方在海边胡乱自言自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心中的那股不安在看到燕巫那双冰晶般的蓝眸透出一股不真实的银色亮光时达到了顶峰。
他猛地伸手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燕巫猛地大喘气了一声,眼中的银芒瞬间消散下去,与此同时,眼球上翻,眼帘下阖,瞬息间失去了意识。
……
“扎坦娜,看出什么来了吗?”
“很有趣,布鲁斯,这很有趣,”女人轻声道,“一种……嗯,很罕见的症状,复活之后的人身上经常出现,没有统一的名称,不过我更喜欢叫这个‘拉撒路综合征’,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具体表现为,他有比平常人更强的灵觉,姑且这么说……而且他的显然强的有些离谱了,只要一些非常规的刺激,就足够让他被幻觉和臆想缠身。我不信中东的那个家族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方法,看看他腿上的伤口,这就是方法之一,但是相当于饮鸩止渴……”
“以及,他的身体强度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的程度……这一点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
“至于其他的,我倒是没有看出来更多了,你知道的,心灵是一个人身上最神秘的地方,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的窥探一个人的心灵。我得走了,如果有任何需要求助的,尽管来信吧。”
“谢了,我送你出去……”
燕巫闭着眼睛躺着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穿行,有一股力一会儿向内挤压他,一会儿又将他拉的无限长,耳边总是有人在窃窃私语,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语,无法理解,让他心烦的很,却没有力气挥手驱赶这些讨人厌的苍蝇。
但在他睁开眼睛时,眼前总是浮现那片灰暗无垠的云层,虽然视线没有再穿透云层看向上方的某种诡秘之物,但是他却知道,那只眼睛一直睁开着,正朝下俯视着他。
而且……只要他一刻松懈了精神,不管是身体里的怪物还是天空之上的怪物,都会猛地朝他扑过来,撕扯着他的精神,抢夺这具刚刚受过洗礼的身体。
他安静的躺着,手指深深的掐着手心,将手心掐的渗出血来,隐约的梗痛让他的精神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但是很显然这只能起到一时间的效果,在痛感稍稍减弱的时刻,燕巫又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开始波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把他从这具身体里挤出去。
兀鹫偶尔会出声向他说明一下附近的情况。
他这是躺在韦恩庄园里的那间房间里,周边人来人往,但他并不能听到任何人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也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只能听到若隐若现的絮絮私语;鼻息间也闻不到气味,仿佛他除了感觉和视觉之外都被封闭了,但眼眸向上看去时,也仍然只能看到那片厚重的云层。
“刚刚布鲁斯请了一个叫扎坦娜的女人进来,她戴着一顶有亮片的帽子,嗯,我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像个魔术师或者魔法师什么的……”
“她说你这是‘拉撒路综合征’,总之就是灵觉太高的缘故,不过我觉得不太对劲啊,你明明是能够主观接触这些东西……不过你也确实病倒了,好吧,那这个就算她猜对了。”
“现在布鲁斯好像在找塔利亚沟通去了,他已经知道你用自己伤害自己的方法保持清醒了,不过那个魔法师没有发现你身体里还有个怪物……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你之前说的三天后离开还算数吗?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唉……”
燕巫默不作声的听着。
他大部分时间都难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只能模糊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心脏在胸腔中如同擂鼓般弹动,但是无论是声音还是跳动的感觉都像是蒙在一张厚重的皮鼓里,只闷闷的传递出细微的动静。
无论是上方还是内里传递出的压力都在试图将他拽出去或者撕扯拉扁,但是还远远达不到能将他的意识从身体里拿走的程度。
“噢等等,那个扑克又来了,他已经来了两次了,但是杰森都把他赶走了,很难形容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指在你从那个什么下方的表层还是什么东西的地方离开之后,他们起了什么矛盾。”
“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啊,他过来了,看起来好像很有把握把你叫醒一样,谁会知道你一直醒着呢?真的很让人着急啊。”
燕巫盯着上方的空气,眼前灰暗的云雾一直在流动着,但流动过后很快就会有新的灰色云朵流过来填补空隙,这极大程度上保证了他不会亲眼目睹那只眼睛。
他很确定对方仍然在那里。
但下一刻,手背上传来细微的痛感,像是一个开关,燕巫猛地喘了一口气,感觉到温热湿润的气流从喉咙深处升腾上来,从胸腔中穿越气管到达口唇之外,仿佛内部的脏器就这样和外界有了某种隐秘的沟通,复苏的感官从身体内部开始席卷向四周。
眼前的灰色云层也在那一瞬间开始消散,逐渐显露了韦恩庄园这间房间里的应该有的样子,复式的天花板显露在眼前,带着错落分明的层次感,一圈小夜灯像是某种围成圈的眼眸,正从上而下的俯视他。
燕巫猛地闭上眼睛。
意识像是随之沉降进入身体一般,心脏的鼓动不再是模糊的隔着一层厚重的皮鼓,而是强烈而明显的在胸膛中跳动,带着鲜明的触感,热烫的血流从心流向四肢百骸,唤醒每一寸血管。
从上方和内部传来的拉扯感在那瞬间就慢慢消散而去了。
在听觉复苏之后,耳边的争吵声猛地传进了他的耳朵,吵得耳膜有了些许震感。
“……我已经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唤醒他,而他现在已经醒了,所以请保持安静,你很吵。”
“你……”
燕巫睁开眼睛,偏转视线,看向床边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依然套着头罩的杰森,他正气鼓鼓的抱着胳膊。
另一个则是扑克A,银发灰眸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底蓄着一片灰暗的阴霾,他察觉到燕巫的视线,微微偏过头,向他露出一个苍白微笑。
他轻声开口道:“嗨……虽然已经被拒绝过了,但是我还是请求留在你的身边,我……不能离开你,我能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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