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菲眉头紧蹙，不解地看向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她不知道婉宁公主对自己施以援手的原因。她分明和自己并无交集，为何会出手相帮呢？
荷塘的荷花，随着风的拂动传来淡淡的馨香。日光斑驳映照，湖底游曳过几尾红鲤，灵巧地划出细碎的涟漪。
正在她思索的片刻，桐月又冁然笑道：
“如此一来，两位娘子便是平局了。我大燕果真人才济济，莫说两位姜娘子，便是先前的比试，本宫虽未亲临，也听了不少传闻。”
“依本宫看，不若并列魁首，一齐受邀参加宫宴。陛下知晓诸位才华横溢，定会龙心大悦呢。”
一场被赌以姜二娘子名誉的比试，似乎在桐月和气的话语里便消弭于无形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瞬无影无踪。薛芳菲看着宫装丽人带着侍女离去，心里犹在思量：看婉宁公主的样子，似乎是友非敌。她方才的话，虽未明说，多少却带了几分招揽之意。
“她无意为难与你。”
薛芳菲抬头，正迎上萧蘅凑近的脸。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映出她的身影。
“肃国公……”青衣少女向后微微退后一步，颇有些警惕。萧蘅那妖孽秀气的面容一皱，罕见地软了语气，还带了些埋怨：“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薛芳菲微微一愣，没料到他反倒倒打一耙了，心里有些无奈，转移话题道：
“肃国公以为，婉宁公主是个怎样的人呢？”
萧蘅似乎对她的问题并不意外。
“她？…”他嘴角勾笑，有些漫不经心道：“是个聪明人，和她哥哥倒是不一样。”
“没想到还有能赢得肃国公如此评价的人。”
“怎么？在你眼里，我莫非是自视甚高之人？”
薛芳菲没说话，眼神却几乎明确地表露出她的想法：萧蘅虽不明说，平日待人确实疏离冷漠，只差没将生人勿近刻在脑门上了。他又是如此傲气，和朝廷之人打交道处处透出厌烦，倘若不是洪孝帝的强硬要求，恐怕早便耐不住了。
萧蘅一眼望去她的眼神，便知她心底又在悄悄腹诽自己了。他倒是不在意，浑然未觉般地一笑，想了想，又提醒她道：
“婉宁若要招揽你们，不可轻易答应。”
“她和成王多有积怨，你投她门下，并非好事。”
天家兄妹的关系，从不会像表面上那样融洽。当年薛芳菲还是沈夫人时，从沈玉容处也得知部分隐秘之事。婉宁公主出使代国，恐怕便是成王促成。
萧蘅能提醒自己到这个地步，显然是真心担忧她的处境，她心下稍暖。
“多谢。”
只是今日，看到站在婉宁公主身边的姜梨，她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管婉宁公主要做什么，为了姜梨，为了自己，纵使眼前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
宫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婉宁公主将当日之事当成趣事儿说给洪孝帝听，洪孝帝果然十分欣喜，下旨要众人一同赴宴。姜梨与姜若瑶的父亲姜相国，也因为这件荣耀的事情，得到了不少赞誉。
人人都夸赞他生了两个好女儿，给他长了脸面。就连姜景睿也得了许多夸奖。姜家这几日喜气洋洋，上下都与有荣焉。除了季淑然，因此事生了几日闷气。
她心里不乐意，也不得不接受的结局，随着宫宴日子的到来终究还是变成了事实。只是转念一想，这样荣华的日子终究不长久。从贞女堂探听到的消息，足以置她于死地，这么一想，季淑然便又期待了起来。
若是不提薛芳菲，以魁首母亲的身份参加宫宴，毕竟是极其难得且体面的事。季淑然享受着身边贵妇们的交口称赞，心里的郁结之气也一扫而空。她一反常态，双眸柔和地看着薛芳菲，不时点头赞许各家夫人们对薛芳菲的吹捧。
先是姜家等人，接着便是李家、叶家、孟家等落座。待众人落座完毕，便听见殿外唱词“婉宁公主到”，桐月笑着踏步而来，一瞬吸引了众人视线。
她穿着玄色繁绣银菀花宫装，随着她的走动，镶嵌着无数珍珠的裙裾便流动四射出灼灼耀目的光芒。她的头发漆黑，云髻盘鸦，光洁莹润，垂下的几根发丝，次第同雪白的颈项融合一体。在她笑着走来时，正如山巅的残雪，于飘忽不定的云影里时隐时现，或沉或浮。
人们一向知道，婉宁公主容貌出色，颇享美誉。只是素日她难得出面，更何况是精心打扮，因此当她不同以往的出现时，当真是大吸了一口凉气。国之芳华，莫过于此了。
桐月微微笑着看向众人，众人被这样高贵纯善的目光注视着，不由自主地纷纷垂首行礼，待头顶传来春水溪涧般温和而清粹的“免礼”，才恍然如梦初醒一般。
她们的议论声悄悄响起，话题的中心也从薛芳菲几人转移到了公主的衣服首饰。正在讨论热烈之时，大燕的主人洪孝帝，终于在两位妃子的陪同下驾临了。
先是“皇上驾到”，接着又传唱“丽妃娘娘”、“夏妃娘娘”，桐月一时正色，抬眸看向宫殿外。
先进来的是洪孝帝，丽妃。在两人身后，又进来一位胭脂红云锦宫装的女子。她俏丽若三春之桃，眉目含情，顾盼神飞，细腻的脸庞皎洁无暇，浑身散发着令人欢喜的青春气息。即便如此，只看她高昂着头，端正姿势、玉体轻摇的模样，也让人知晓她并非可以任意亲近之辈。
这一位，便是夏茵茵夏妃了。
想到这里，桐月有些恍惚。苦苦追寻许久的仇人，如今近在眼前。听闻她现今风头正盛，已经成为洪孝帝另一位恩宠有加的妃子——她心底莫名生起几分激动，眼瞳里晃动过一闪的亮光。
这是久逢对手的兴奋。
与此同时，被注视的夏妃，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视线。她皱眉追寻而去，正与桐月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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