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长相思-03

“涂山篌,你在做什么!”

“哟,你回来了。”涂山篌看见她的身影,神情中有几分意外。

过去十年间,女子也时常离开青丘。短则数日,多有月余。她很少离开得太久,可若是许久不归,回来时总不免带着伤…… 涂山璟不止一次想阻止、劝说,却总是被对方温声软语地岔开话题,次数多了,二公子便也明了,她有自己的坚持。

“许久不见你出现在那画舫之上,还以为是抛下我这二弟,又去结识青年才俊去了。”在涂山篌身后,被锁链捆绑的涂山璟,鲜血淋漓姿态狼狈,听闻此话,神色有些黯然。

望舒隐忍怒气,又一次沉声问道:“所以,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让我的好二弟体验一下何谓拔舌地狱。你来的正巧。”涂山篌那张谦谦公子的面具下,是隐隐的疯狂无畏。

体验个篱笆扁担!她与老狐狸大吵一架,“涂山璟他脖子以上整颗头都是属于我的,你不懂?舌头长在哪里你会分不清?”说着女子嗤笑一声,冷言讥讽:“涂山大公子若是真不想令弟讲话,灌份哑药便是。做这一出,是要敲打我吗?砸我的脸?”……

……

自达成所谓的结盟以来,望舒与涂山篌二人虚与委蛇笑里藏刀,各自握有对方的把柄,谁都没有真正相信过谁。

望舒从未对涂山篌放松过一丝一毫的警惕,涂山篌也同样忌惮着望舒。涂山家善于行商,更无蠢笨之辈,他摸不透望舒想要什么…… 涂山篌因为有所图而受掣肘,望舒却像是除了面对涂山璟,再无所求…… 无所求的人,更令人惧怕,因为其不可控。

不同于涂山篌热衷用酷刑和羞辱,折磨、打压涂山璟;后来的望舒总会给其喂各种毒药,没人知道那些都是从何而来……

“阿璟,你要记得。”女子理了理涂山璟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动作温柔又多情,“仇恨是被郑重邀请的贵客,而你,要牢记这份痛苦折磨,来自我,也来自你的血亲。”她话说得刻薄古怪,语气却柔软和煦。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只有眼前人与…涂山篌是他唯二能看见的人。涂山璟将‘明月’引为知己爱人,可一夕之间,望舒决心做个彻底的恶角……

她要涂山璟试药,是在隔年谷雨——她回来后不久。涂山篌避开她废了涂山璟一身灵力,在重塑无望的情况下,望舒开始带一堆五花八门的烈性药来让人服下。

每每涂山璟熬过药效的苦痛,总能得到她的些许和颜悦色的温情…… 那个和涂山篌联手伏击,说恨他的人是望舒;那个在他遭受血亲的酷刑折磨后,给他上药的是望舒;那个照料他诸多,却也带给他伤害的是望舒;那个从未想过要放走他,然总要他牢记报仇的,还是望舒……

“若有朝一日你能逃出生天,我会等着你回来报复。”女子抚摸着涂山璟的乌发,如是说。

头枕在望舒膝上的人不曾说话,任由她这般带着驯服意味地触碰。女子以指为梳,理着对方的长发,恍惚间她错觉这人成为了——只属于自己的笼中雀。

“阿璟。”她带着叹息的语气念着这个名字,“你害怕过吗?害怕,再也出不去。”无妄的苦难与折磨,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无止尽……

涂山家的二公子姿态亲昵眷恋,趴伏在她膝上瓮声说:“阿月在身边,璟便可以忍受这些苦。”

这一刻,望舒自己也说不好,究竟是挫败还是苦涩…… 她带着极大的不忍与悲凉的痛楚,像在看一个年幼的、仍然纯真、倔强不愿醒来的孩子,轻声问:“可如果,你永远无法从这里离开呢?”

隔着衣物,她感觉到掌心之下的涂山璟身形有瞬间的僵硬。“这里从来不是桃源,名誉整个大荒的「青丘公子」也不该是这样性情。”女子咄咄逼人,揭开对方伤疤。

四周昏暗,烛火摇曳,营造出零星虚假的温馨,不知是谁刻意忘记身处地牢的凄惨境地…… 而这些,被望舒出言撕碎。

“我不想报复,也不会去伤害你。”沉默半晌的璟二公子即使听了她的恶言恶语,再度开口仍旧是温声和气:“阿月,你想让我做的,是徒劳。”

“可我在伤害你!折磨你!”女子顿时怒不可遏,“你是真的魔怔要去做个圣人,苦行证道吗?!”

他们不欢而散。

……

那次争吵后,她恰巧有些急事离开了此地。等几月后再来到地牢,只见涂山璟的四肢依旧如她每次看见的一般——被龙骨链子捆缚住,身上的伤痕却变本加厉得血腥残忍…… 鞭痕和刺伤已是家常便饭,可是…望舒看见璟二胸膛上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那显然是烙铁印…… 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分明,那焦糊的皮松垮垮地浮在肋骨上。手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泡了水,个个肿起,血肉模糊…… 璟二整个人像被泡在了血水里,全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望舒在此前曾天真愚昧的以为,涂山篌无论如何,最起码不会真的狠心杀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如今看来,他想要眼前的人死,而且已经没有耐心。…… 那只老狐狸,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弄死涂山璟。可现在看来,眼前的璟二距离「死」也差得不远了…… 涂山璟不能再待在这里,她暗忖。

“时至今日,还不恨吗?”

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伤药的刺激下,令望舒手下的那人不自主抖动,可他没有出声,她也不曾停手…… 直至璟二的全身各伤处都被敷上一层厚厚的治疗外伤的药膏,女子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残留的高脂。随后来到涂山璟身前,注视着那双仿佛有万语千言的眼睛,“你被困在这里,只我与涂山篌知晓。”她不愿去揣测涂山璟一直以来的退让忍辱里,有几分是因为涂山篌那只老狐狸,又有几分…是为她。“如果我死了,你或许将一辈子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

涂山璟的眼中透着困惑不解。四肢被绑缚,身形狼狈的男人,明明自己都已自身难保,却还在因为望舒的话而担忧她……

原来她真的比涂山篌更可恶。涂山篌不过折磨血肉,而她磨灭的,是涂山璟作为世家公子的品行、风骨与自我…… 可笑她做出如此恶行却假模假样仍要穿着那张人皮,实在虚伪。

畏首畏尾,被往昔情意牵绊,束手束脚,反而带给对方更多折磨与苦难,着实不该…… 顽疾就该下猛药,可叹她向来愚蠢,反而事与愿违……

“你变了,阿璟。”女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地像个与此毫无干系的,冷心冷面的局外人,“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光风霁月、写意风华的「青丘公子」。”望舒伸手抚上那人眉梢,缠绵多情的用指腹摩挲着他眼睑上方的那颗小痣,随之而来的话语愈加残忍:“你跌落尘土,落魄潦倒,却逆来顺受,全无志气。”

她轻柔的叹息声重重击打着涂山璟的心扉,他感觉心脏下意识间蜷缩,整个人被苦楚包围……

望舒此前收到消息,涂山家内部竟早已将这位一直寄予厚望的二公子视作了弃子,对外放出消息证实——涂山璟已死去多时。

没时间了……

也就是在这时,她发现涂山璟竟真的哑了。涂山篌那个混蛋!那家伙绝对会杀了涂山璟!

……

月余。

“我将他扔了。”望舒在昏暗地牢里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面对前来质问的涂山篌淡淡说道,“他变得不再有意思,我不喜欢了,就将他扔掉了。大概在某个荒山里,又可能是悬崖下…… 不记得了,大公子可是要去找?”

涂山篌无数次后悔,后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找上望舒入局,这个疯女人…她果然不受控!

“你疯了?”男人怒目切齿,“涂山璟如果回来,我们都要死!”

“你我心知肚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涂山璟此时还能不能喘气都说不好。”只见望舒眉眼飞扬,笑得肆意:“就算他能活着回来,那又如何?整个涂山氏不是都在你囊中?”拥有动人心魄的美丽的女子,展颜一笑更是令山水为之倾倒。

恍神片刻的涂山篌收敛起怒火,像是这才骤然意识到眼前多年的盟友是个姿容昳丽的美人一般,只见他又一次摆出那令望舒甚是不耻的,假模假样的谦和君子姿态,“是篌冒失,倒是谨小慎微,草木皆兵了。”

望舒见状挑了挑眉,心中腹诽:涂山篌这狐狸又在玩什么聊斋?他什么德行,难道自己不清楚?……

眼前的男人当然可以去争,去抢,去得一切因命运不公深受偏颇之后的优待。可他实在不该——谋害兄弟,私吞家业;罔顾人伦,暗通款曲…… 涂山篌不顾血亲手足之情,心狠手辣,那家主之位,他配不上。

……

“阿月”这个称呼,“望舒”、“蟾宫”,都是“月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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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长相思-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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