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八年初夏，“楼兰新约”签订。五月底，顾昀和沈易秘密押送西域各国拼凑上贡的紫流金回京，吏治改革也无波无澜地推行开来。
这日，长庚回府没多久，布耶尔和阿赫玛尔相携而来，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抱猫。
对于隔壁时不时送来的投喂，长庚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回有点不同，他视线在阿赫玛尔怀里显眼的一大团白色上多停了一会儿。
那团白色拱了拱，调整下姿势，一双圆溜溜的鸳鸯眼直直与他对上。
长庚：“……阿树何时养了猫。”
“有段时间了，你住军机处不常回来，也就没见过。今儿雨下了一天，可把它给闷坏了，知道我要过来便闹着想一起。”
不仅如此，还仗着布耶尔能听懂它意思，非要人抱着，免得沾湿爪子，她便拉上阿赫玛尔抱它过来。
布耶尔将食盒放桌子上，落座后把猫从阿赫玛尔那儿抱到自己怀里，手伸到前肢处托起它上半身：“来，云渺，打个招呼。”
白毛团子面前的年轻人俊秀温润，气质和布耶尔有点像，它见又是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人类，便配合地夹着嗓子，甜甜“喵”了一声。
长庚浅笑道：“云渺？很好听的名字，跟小家伙很般配。”
他转头吩咐王伯，问问厨房有没有什么猫能吃的鱼肉鸡肉，拿些过来。
云渺解锁新地图，属于猫的好奇天性早已按捺不住。它从布耶尔怀里跳下来，竖着大尾巴在屋里四处寻视，直到王伯端来一碟子肉，才迈着优雅的猫步回到桌子附近，将食物吃完。
正和布耶尔他们说话的长庚顿住，方才感觉腿边被什么东西蹭到，低头看去，一只毛绒绒的白爪子搭上他膝盖。
爪子的主人试探了一下，见长庚没露出什么排斥的表情，便将前爪收回去，随后轻巧地跳跃上来，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窝进长庚怀里，用头拱他手心。
本着送上门来的猫不撸白不撸原则，长庚抚上柔软的背毛，轻挠它下巴，他手法很好，没过几息，白毛团子闭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云渺倒是不怕人，挺难得。”
布耶尔托着腮，神色柔和地看向对面的一人一猫，“以前教令院学者研究过，有毛绒绒的小动物在身边，一定程度上能缓解人们精神上的疲惫。”
说到这里，她还拿阿赫玛尔举例子，“自从养了云渺，阿蒙每天早起的怨气都小了很多。”
阿赫玛尔立即出声反驳：“哪有！”
布耶尔偏头冲他温柔微笑。
“……好吧，有云渺在，入睡速度的确快了许多。”
布耶尔视线重新移向对面，“你整日操劳政务，损耗精神颇多，晚上大抵睡得也不太好。我瞧着云渺挺喜欢你的，若是有需要，可以让它陪陪你。”
长庚笑着应下，指尖轻捏毛团子粉嫩的爪垫，“那就提前先谢谢云渺了。”
云渺眨巴着水灵的眼睛望他，也不知懂没懂，“喵呜~”
“被小家伙一打岔，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布耶尔咬了下唇，回忆先前的话题，“哦对了，之前给你的那些图纸和方子试验得如何了？”
早在去年九月，因烽火票推行受阻，长庚假意称病请辞回府，重回军机处时带上的，正是布耶尔整理出的来自提瓦特的一些新技术。
只是两个世界毕竟有所不同，在提瓦特能靠元素力辅助做出来的东西，得在这边找到替代品，正好长庚成了临渊阁之主，实验便交给财大气粗的杜万全找人研究。
“杜公那边说纺织机已经做出来，效率比老式的大有提升，水泥最近调配的那一版跟要求很接近了，玻璃还在试验中，据说成型率较低，透明度也不太行。”
“这样啊，”布耶尔垂眼，“需要我去看看吗？”
“不必！”长庚拒绝了，像是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生硬，他继续道：“另外还有制盐法……”
这让一旁默默听着的阿赫玛尔都发觉出不对劲，眉头轻皱看向撸猫撸得心不在焉的青年。
布耶尔借着衣袖和桌子遮挡，按住阿赫玛尔的手，静静听完长庚的话。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唔……”布耶尔点头，斟酌着开口：“你今天有些没精打采的，是累着了还是遇上什么难事，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吗？”
“我……唉，”长庚愣了一下，随后叹口气，“皇帝说要安排一门亲事给我。”
“这……”
布耶尔跟阿赫玛尔面面相觑——这方面他俩没经验啊，李丰若是赐婚了，长庚因着顾昀肯定不会接受，他们到时候直接反吗？
阿赫玛尔往下想了想，有他在也不是做不到，大不了背个弑兄篡位的骂名，上位后好好治理国家，照样被百姓称颂，他们历史记载里的唐朝，有个皇帝不就是这样干的。
这么一想下去，阿赫玛尔眼睛都亮了，直到长庚的话打断他思路。
“只是个幌子罢了，那姑娘是方鸿的嫡孙女，他是想试探我存没存不该有的心思，我找借口搪塞过去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长庚将怀里的猫抱得紧了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方鸿，已致仕多年的大学士，满朝要员有一多半要拜他为座师，自元和年来，世家门阀隐隐以方家为首。
布耶尔蹙眉，“先前的判断还真没错，我毕竟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对我没什么信任也能理解。你这将近一年来兢兢业业，他竟也要猜忌于你，真是……”
虽然他们的确存了将李丰弄下来的心思，但目前没什么明显动作，布耶尔还将一些用得上的技术交给长庚，希望能帮上大梁，要知道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也是算在当朝皇帝功绩里的。
外敌尚在，就开始猜疑起了功臣，李丰的做法如何不让人心寒。
三人又聊了几句，布耶尔见长庚神色疲倦，叮嘱他早点休息，抱猫拉着阿赫玛尔告辞离开。
走到长庚看不见的地方，布耶尔轻轻叹了口气。
“阿树怎么了，不会还在气那狗皇帝吧？”
“是小长庚，他有事瞒我们，”布耶尔压低了声音，“方才说的研究进展与我的预估有所出入，我提议去帮忙，却被断然拒绝了，这反应不正常。”
阿赫玛尔听罢沉思片刻，也低声道：“那他应该是已经将东西做出来了，不然照理来说不会拒绝你的帮助，但为什么不直说呢？”
“莫非……”他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凉气。
“你想哪去了！”抱着云渺不方便，布耶尔给了阿赫玛尔一肘子，见他飞速告饶，继续说道：“这孩子大抵是要在此事上作点文章，借机推点人上去之类，不想让我知道自己为了百姓拿出来的东西，被他掺和进那些党派勾心斗角里，有点像是……保护？”
她无奈摇头，“来到这里后，我隐约察觉身边这几人都是这种想法，总认为把那些事放到我面前来讲是玷污了我一般。小长庚也是，不想想是谁先找他谋划皇位，这么多年来，我执政须弥时什么没见过，何至于小心翼翼成这样。”
“……”
阿赫玛尔偏头认真看了布耶尔一眼，他身畔的白衣女子发丝如雪，气质柔和纯净，活似诗集里描绘的月宫仙子下了凡，唯一不同的是，仙子抱玉兔，布耶尔抱白猫。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长庚他们的想法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不要被文里阿赫玛尔弑君上位的思路误导，古代夺权讲究名正言顺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堵嘴，以免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个借口造反，给后续治理添不必要的负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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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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