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很神奇。
她似乎永远不会生气，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然而平日里流露的情绪，是又那么柔软而，佐证她是活生生的，而非人偶。
她顺着星的轨迹落在岩与尘土上。
却和在天上无二般。
光看平时的生活也能知道，她不崇尚生活奢靡，黄金与秘银只作点缀，并不大面积铺设。
哈尔在这住久了，恍惚觉得自己也成了那些古董之一。将要缓慢地，无声息地融入这样的生活，再难抽身孑立。
像梦里一样的景色。
……
幻想的愿景终究是幻想，战争的火也会燎到海面。
——
今天的哈尔不是被床头的鸟鸣唤醒，而是被吵醒的。
窗外的民众站在街边，三三两两围坐，手里拿着传单讨论，面容愁苦。讨论声并未收敛，哈尔站在窗边，攀下深秋枯黄的树枝，任由那只鸟儿歪着头站在枝头，他只静静地听着。
“……听说要开战了！”
“真的吗？可是我们快揭不开锅，哪来的钱交税啊……”
“唉，希望不要打仗才好……”
“让那群眼睛长天上的东西好好瞧瞧我们的厉害！……”
……
各种各样的人说着五花八门的话，发表着反对的，中立的，赞同的意见。
哈尔轻轻捧住那只鸟儿，它只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这个人，也不挣扎，歪头蹭了蹭他的手。
轻轻地吻了下鸟儿的头顶，却将它往外抛去，看着它扑闪着翅膀头也不回的离去。
“飞吧，”他说，“飞得越远越好。”
——
洗漱花不了几分钟，尤其是哈尔急着问人偶一些事。
下到一楼，就看到玛瑞奈特照旧坐在惯常的椅子上。阴天没有灿烂的光，只留下一捧灰在书上。
哈尔走近几步，才看见老师的心思并未在书上。她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出神，笔尖的墨已经晕开了一大片。
他压低声音，唤了一句老师，人偶才眨巴了下那双红色的眼睛。
“老师，您知道……”知道战争的事情了吗。
“是的，我知道。”
她知道的时间远比他们要早，早在告示发布的一个月前，早在这个话题只在莎莉曼夫人和国王之间讨论的时候。
“从信里知道的。”
信从王宫里来，誓约纸也从王宫来。莎莉曼一直和她维持着笔谈，主题囊括国家运转的方方面面。
莎莉曼夫人是位值得人尊重的王庭首席魔法师，她在信中自然也隐晦透露了不少魔法细节和国家未来规划方向。
她借信询问人偶对战争的看法。
字里行间，人偶只看出了“吃人”；字里行间，也只有“吃人”。
她于是差人送去一封信。
信空着信封，也空着内容。
老师折信纸并未避着他，哈尔当时只觉得奇怪，一封连收信人都不填的信，谁会收得到。
现在他知道了。
“那老师你、您为什么不制止他们！”
哈尔清楚人偶拥有什么样的力量，翻云覆雨遮天蔽日不过是抬手间。
“我应当这样做吗？”人偶的红色眼睛在这雾蒙蒙的天气里竟然微微发亮，“在所有国家都废止“战争”作为外交手段前，人永远不会停止这些自相残杀。”
她站了起来，遏制住哈尔心生的退意，不让他逃跑。
卡尔西法缩在壁炉里不吱声，它看见人偶的影子正在变换。狼人，蝙蝠，有翼人，人鱼，独角兽……还有更多的卡尔西法甚至不曾见过的。
黢黑的影子怪物几经变化，最后稳定在被拉长的人形。
人偶的唇瓣张了张，最终没有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如同长辈亲吻新生的小辈，她亲吻了哈尔的额头。
“你走吧，哈尔。”
她退了回去，松开了钳制，从壁炉里铲出燃烧的卡尔西法，放进那盏提灯里。
“你今年已经十九了，不管去哪里，不要留在这里。”
她拍拍哈尔的后背，催促他往门口走。
王城自然不会是率先受到炮弹影响，但这里的战争气氛最为浓厚。
哈尔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他只有被赶出家门的慌乱，“老师！？”
他甚至还没有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人偶背过身，银白色的发丝在这片昏暗的空间尤其明亮，“你看过我的那份约定。”
“是的我当然……”
哈尔顿住，亲手翻阅过那份合约，那份从莎莉曼夫人手中交换他的合约。而那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条。
——不得以任何手段干涉战争。
这份合约只约束玛瑞奈特，不对他作出任何形式的限制。
“跑吧，哈尔。”
如果你不想履行你那份“效忠王室”的契约，现在就要跑起来，趁着天色昏暗，趁着王宫信使尚未到达。
哈尔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
他尚未言一词，眼前的景象俨然不同。不过两步之遥的人偶瞬间被拉长至再难接触的远方，他往前踏出一步，忽然从空中摔落。
“哎呦！”
“好痛！”
哈尔和卡尔西法摔了下来。
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一桌一椅一床一壁炉。
简洁，熟悉。
他推开木门，门外是花海和溪流。
这里是魔法师舅舅留给他的小房子，也是这里，他第一次遇见了天上伴着流星与冠冕的人偶老师。
他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
几乎是哈尔离开的前后脚，“人偶魔药制坊”的门就响了。
“请进。”她拉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王庭的制式服装，戴着高高的帽子，留着两撇胡子，腰挺得板直，声音洪亮。
“玛瑞奈特·希斯顿女士，请您移步……”他照着手里那份纸上的念。
“当然。”她笑着点了点头，“在此之前，请容许我收拾些东西。”
“请您自便，额，顺便，请问哈尔先生在吗？”
“不巧，他今日被我派出去做课题了，归期不定。”
“原来如此……”信使点头。
看来他已经被交代过了，比如哈尔不在的话就不用管了，之类的。
她简单收拾了些，递给一边的金发侍从。
侍从是莎莉曼的人，他恭恭敬敬地捧了过去。
合约里还有一句话。
——在战争期间为国王提供一次保护。
咕咕咕（大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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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光银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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