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造畜

随着李桂明的讲述,玉骨和素流尘渐渐拼凑起真相。

两年多前,李桂明父子意外落水,死的时候魂魄未被勾入地府,反而被一股力量带到一个名叫中阴界的地方。

在李桂明的讲述里,中阴界是一个专门收留横死枉死之魂的世外桃源,让他们免于落入枉死城受苦。

他们在中阴界住了不久,就被城主府的管家找到,说他恰好有机会和儿子一起转世,问他有没有意愿。了解到两人都能保留记忆,李桂明欣然同意。

随后管家在他和李灵的灵魂上分别画了一道符咒,便被牵引到扬州城外,不受控制地附身在濒死的孟庆臣身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所谓的转世其实是夺舍。他只犹豫了一下,很快说服了自己,孟庆臣已经快死了,他占一个无主的身躯和自己的儿子再续父子之缘有何不可。

在他附身的一刹那,灵魂上的符咒忽然开始吞噬孟庆臣尚未离去的魂魄,因此也影响了李桂明魂魄的面貌。

在这个过程中,他眼看着余婉儿将孟玉灵推出去挡刀,而后余婉儿还是未能幸免于难。

李灵用同样的方法附身到孟玉灵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那伙山贼肆意抢夺了财务,并将孟玉灵的尚未复苏的尸身带走。

他想要阻止,却正在魂身融合的关键时期,全无力量去阻止。

等他恢复了活力,沿着山贼的痕迹追下去,最终发现那伙山贼进了兰家班。

他刚要闯进去便触动了结界,转世带给他阴间的能力面对结界起不到多少作用,他很快就被里面的人冲出来抓住,。

名叫艳娘的女子亲自见了他,对他和孟玉灵的复生十分好奇,逼问他为何会又活了,李桂明自然不可能说实话。

那艳娘忽然眼珠一转换了副表情,笑道:“孟老爷不说也可以,我正好有个买卖想和您合作,想来为了令郎的安危你不会拒绝。”

艳娘的要求便是让他拐卖五十名七到十三岁的孩子给她,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就让他们父子团聚。

李桂明一直以来是个还算善良的普通人,自然不愿干这断子绝孙的事情,可为了儿子,他别无选择。

艳娘给了他一串铜钱,那铜钱上有一个卖身契约,如果有人将血滴到铜钱上,便是同意了契约,契约中被激活的力量会迷了那人心智带他去到买家那里。李桂明身为活死人,有惑人心神的能力,执行起计划来十分方便。

李桂明接下铜钱,最后看了一眼被带出的儿子,无奈离开。回到孟宅便散尽家仆,由此走上了不归路。

当中还有个插曲,在他回到孟家事发地收尸的时候,发现余婉儿也消失了,他很确定当时余婉儿被一刀割喉,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死而复生,在心底埋下了疑惑,同时却也把满腔的恨意给了这个女人,认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让孟玉灵那么快死了,自己也许会有时间融合魂魄,儿子就不会被带走。

素流尘觉得或许李桂明受到了孟庆臣躯体残存的感情的影响。

“兰家班要那么多孩子想要做什么?”

李桂明说得多了,也认命了,不再抵抗精神控制,很快道:“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与我接头的人无意中说过兰家班想要战胜李家班就靠这些孩子了。”

素流尘觉得莫名其妙,玉骨的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他想自己的猜想可能成真了。

感受到玉骨身上猛然爆发的杀意,素流尘吓了一跳,抬头便看到玉骨从来没有过的冰冷神情,本就淡漠的道士冷得越发像个冰雕,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李桂明也被吓住了。

玉骨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真是罪该万死!”

李桂明被吓住,感觉那一瞬间他的精神仿佛都被冰冻住了。

“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查过余婉儿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查了,孟玉灵不是余婉儿的儿子,是孟庆臣用一个外室的儿子掉包的,原本孟玉灵生下的孩子是死婴,余婉儿查到了这件事,不但弄死了那个外室,还与山贼勾结要杀了孟庆臣父子,独吞孟家财产,没想到山贼不讲信用,连她也做掉了,当然也可能没做掉,我也不知道。”

那孟家的案子就说得通了,素流尘给玉骨赞赏的比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因为情,又让你猜对了。

玉骨问李桂明还有没有契约铜钱,李桂明摇头,每次兰家班只给他几个铜钱,签完契约还要收回去,上次给的昨天刚好用完,此时真的没有。不过他说两年前在安平县时候,他去拐刘家村刘寡妇的儿子时,因为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慌乱之间不慎遗落了契约铜钱,他只确定在刘家村附近,找不找得到就看缘分了。

玉骨还想知道中阴界更多的事情,毫不客气地想用异能探查,可刚进入灵魂便觉异样,慌忙退出来,想了想将李桂明的魂魄勾出身体,拿出判官给的令牌,呼唤鬼差将李桂明带走,对来的鬼差道:“回去告诉判官大人,阎君交托我们的事情有眉目了,拷问这个鬼魂相信能得到他想要的信息。最好注意方式,我刚才试图读取他脑中信息,里面有禁制,用不对方法触之即死。”

“不,你们不能么做,我还要救我的儿子。”李桂明手撕脚踹挣扎着,在场两人一鬼不为所动。

玉骨心道做了那么多恶,还想救儿子,梦里去救吧。

看眼鬼差将李桂明带走,素流尘道:“你觉得中阴界与那些失踪魂魄有关?”

玉骨点头道:“中阴界,佛家的说法,听起来就像和地府抢生意的,总归是个线索。”

“我以为你会仔细盘问自己追查呢,你就不好奇吗。”

玉骨说得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别人强加给的任务,我还上赶着做白工,忒闲了不成,地府那么多鬼神阴差是吃白饭的吗?”

“火气好大啊,从没见发过这么大的火。”

玉骨也知道自己此时心不静,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怀疑兰家班用特殊的手段将那些拐来的孩子变成了动物,那手段定然十分残忍,才让那些孩子的魂魄都碎裂到连修行者都看不出形貌,班子动物的数量和被拐孩子的数量严重不符,这事情的成功率想来也不高,不知会有多少孩子死在那个过程中,幸运活下来的也不过生不如死。”

素流尘瞳孔地震,声音猛然拔高,玉骨看他像只尖叫鸡一般再无半点风度,明明心情沉重也觉有些好笑。

“将人变成动物,这这这简直骇人听闻?”

“没什么不可能,我一直都有这个猜想,如今听完李桂明的话只是验证了我的想法。这不过是另一种‘采生折割’之法。”

“采生折割?”这下真戳到素流尘盲区了,他虽游历世间,管得多半是妖鬼之事,对这个词非常陌生。

“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幼童最佳,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大量的钱财。 ”

素流尘目瞪口呆,脸色漆黑如墨:“人怎能如此恶毒。”他自忖见识过人性的黑暗,还是被玉骨口中的事情恶心到了。

“接下来咱们怎么做?林捕头明天应该会去兰家班,他还用去吗?还有刘家村,你还打算去不?”

“去,这兰家班处处透着诡异,异常高明的阵法、契约拐人之术和将活人化成动物的方法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那艳娘不过是傀儡,班子里的人也看不到多少恶业,咱们对幕后之人毫无所知,不如先看看从镜符中能得到什么信息。最好到时候能一击必中,至少……”他顿了顿,露出不忍之色,“至少看看能不能救下那些孩子。或许……他们并不想被救,只想解脱,但咱们还是得试试不是。”

素流尘沉默点头,杀人易救人难,他们确实该收集更多的信息,但是想到那些正在受苦的孩子,他几乎克制不住立刻去杀人的冲动,也许这一次他真的会染上普通人的血。

********

次日早晨,玉骨便感觉到手中镜符被激发了,他将符咒一挥,那符就化做一面小小的镜子,里面显现出影像来。

素流尘吓了一跳:“好凶厉的煞气,堪比黄泉水的阴煞之气了,兰家班仗着阵法保护连这种地方都敢住。”

玉骨:“林捕头选地方的眼光不错,真不愧是安平的总捕头,依我看他要是修仙也能有所成。”

水镜显示的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卧房,屋子里没有桌子,靠墙处有一排书架,放着书和一些瓶瓶罐罐的摆件。

“阴气是从书架后面散发出来的,那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

很快他们和林捕头约定的地方到了,玉骨暂时将水镜变回符箓模样。

林捕头拱手:“幸不辱命。”

素流尘赞道:“林捕头直觉了得,选的地方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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