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米兰城，街边喇叭声不绝于耳，街上的路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穿着POLO衫，无所事事的小年轻；还有一种是西装革履的白领，他们把外套搭在手上，风鼓起的衬衣像是对白昼的最后告别，带着即将下班的温柔与疲惫。
安东尼奥坐在阿梅利亚咖啡馆路边的圆桌上，他的面前摆着一瓶柠檬汽水和一个高脚杯，他的手不时摸过咖啡桌光滑的边缘，他拿出手帕抹干汽水瓶掉下的水珠，防止它们晕湿桌上的文件。这两天他跟着奥兰多干了许多事，现在还处在亢奋期，调整不过来。
奥兰多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借来的大哥大，手指在厚厚的通讯录上逡巡，这是他从米兰市政府搞来的米兰市最新的通讯录，他偶尔拨打一通电话，聊几分钟，便快速挂断，接着用铅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信息。
繁忙之余，他还有时间打听安东尼奥的朋友喜欢吃什么菜。
安德烈亚在安东尼奥要求的时间内赶到了咖啡馆，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双罗马凉鞋，脸蛋潮红，胡子上还挂着一点唾沫，他气喘吁吁地问两人：“我没迟到吧。”
奥兰多看了一眼表，指针停在四点十五分的位置：“没有，安德烈，不过你应该没什么时间休息了，列车二十五分进站，我们要赶紧过去。”他站起身。
安德烈亚难受地趴在桌子上，他说：“我就这么过去？”对面两个家伙穿得西装革履，他还能闻到他们身上须后水的味道，自己比起他们就像是咸到发苦的腌鳀鱼，臭烘烘的跟过去他自己都脚趾扣地。
“那你先整理一下。”奥兰多摸摸鼻子，他也知道自己匆匆忙忙把人叫过来有点不地道。他站在一旁，把桌上的手稿装进挎包，然后隔空朝领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下还回来，这张桌子务必留给他们。
“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一定带一件备用衣放包里。”安德烈亚无奈地说道，他勉强把自己收拾一下，跟着他们起身出门。
一路上，奥兰多走得飞快，他身高腿长，负责在前面寻路。安东尼奥跟在他后面，负责跟安德烈亚讲这两天发生的事。
奥兰多之前说要联系帕尼尼是认真的。他们的进展十分惊人：
6月24号晚上，众人散场后，奥兰多便叫住安东尼奥，两人在奥兰多的公寓联系上了安东尼的学长加布里；
6月25号上午，奥兰多掐着表，在加布里上班后致电帕尼尼公司，在他的游说下，加布里在当天小组早会上简单提及了此事。当天晚上，奥兰多将赛事的最终人数规模等关键数据传真给帕尼尼市场部；
6月26号上午，帕尼尼公司无回音；奥兰多没有气馁。下午，他就将刚制作好的活动策划书发给帕尼尼。到了晚上，他再次致电加布里，向他深入解释了些细节，相谈甚欢后，他趁机邀请加布里有空米兰一聚；
6月27号上午，帕尼尼正式发来合作意向！几乎同时，加布里也打来电话，告知总监对他的汇报非常满意。于是当天下午，奥兰多与帕尼尼的负责人取得联系，两人相谈甚欢；
6月28号全天，帕尼尼方再次沉寂。傍晚，奥兰多拨通加布里的私人电话，两人商讨后，决定由加布里向上司传达学生联盟的分歧。
6月29号上午十点，帕尼尼负责人再次致电奥兰多，奥兰多这次要求尽快线下面谈。中午十二点，在收到希萨柯毁约的消息，奥兰多立刻电话通知帕尼尼负责人和加布里，并劝说前者需尽早出手。下午一点，奥兰多通过加布里得知了帕尼尼内部的最终态度，他挂断电话后致电负责人，告知他学生联盟准备随时取消比赛。一点三十分，奥兰多第三次致电帕尼尼，拿到对方的人员信息后，他通过黄牛搞定了两张三点由摩德纳开往米兰的火车票，与此同时，安东尼奥用另一台电话拨通了卢卡的号码……
听着安东尼奥的讲述，安德烈亚慢慢恢复平静，赶路窘迫在他脸上消失，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理性光芒，那个逻辑清晰、有理有据的安德烈亚又回来了。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无形角力中已彻底落入下风，且心服口服，想来奥兰多肯定一清二楚，那他叫自己过来干嘛？干活？
想到这，安德烈亚不爽地盯着前面奥兰多，第一次感觉这张脸生得讨厌，眼眶深，鼻梁高，贪婪的具象化，哼。
火车已进站，三人顺利接到帕尼尼市场部副总监弗德里克和他此次的助手加布里，弗德里克身高不显，三四十岁的年纪，理着一个妹妹头。加布里身材高大，他站在弗德里克身后，朝他们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正值阿梅利亚店里磨咖啡豆的时间，馥郁香气沁人心脾。弗德里克喝了一口黑咖啡，感叹米兰令人着迷的城市气质。奥兰多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接话，他安静地抿了一口冰水，冰冷的刺激使他脑子更加清醒。
“说实话，你们太急了，奥兰多。”弗德里克喝完咖啡，抽出烟。
奥兰多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烟，动作流畅自然，他说:“还不是怕马拉多纳跑了，弗德。”
“马拉多纳不就在那不勒斯！”弗德里克咬住烟头，诧异地看他。
“那就是我怕你们跑了。”奥兰多耸耸肩，他大大方方地说道，露出笑容：“弗德里克，与帕尼尼合作诶，我这么紧追不放不才是正常的？”
“那你们想怎么合作。”弗德里克也没怎么想为难他，他吐出一口烟，不再绕弯子。
“不是说好球场的场地租借费和交通费你们承担。”
“奥兰多，你得给我一个预算。”弗德里克皱眉，奥兰多在电话里的表现可是十分靠谱的，他不希望他辛辛苦苦出来出差，却遇到个啥也不懂的年轻人：“别告诉我什么‘大约多少钱’，要一个确切的数字，我好回去汇报，你有准备吧？”
“当然，弗德里克，我们有一个数字。”他掏出挎包里的资料，速写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他下午演算、沟通出来的数字。
“首先，要满足你们的需求……”他开始阐述，声音沉稳有力，目光不时扫过弗德里克和安德烈亚。他不仅要说服弗德里克，更需要安德烈亚理解并支持这项合作，回去能帮他说服组织里的其他人。
安德烈亚在这之中渐渐明白了奥兰多的底气：一个现成的、低成本、自带话题的青少年赛事平台，恰好能填补帕尼尼营销版图上的空白。若活动成功，这套模式便可以复刻到全国，构建起一个覆盖广泛的公益赛事网络——其中蕴含的流量与潜在市场份额足以令帕尼尼这样的公司感到诱惑。
奥兰多确实很会画饼，当然饼的代价并不昂贵，这也是帕尼尼愿意张嘴的原因。
整张饼最关键的就是揉面饼部分，这才是他们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
奥兰多提议将比赛场地定在隔壁社区的儿童公园，那里不仅场地优质，还自带人流，所需费用已被他列在纸上。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帕尼尼授权学生联盟一个摊位，由他们代售包含1986年在内的历届世界杯球星卡和贴纸，所得利润用于填补赛事的其他开支——这是他的即兴发挥。
“二位觉得如何？”奥兰多目光在弗德里克和安德烈亚之间移动，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弗德里克沉默，奥兰多提出的东西看似不错，实际却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
奥兰多看着陷入思考的弗德里克，低头看一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到五点十五分。
他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边走边聊吧，我今天晚上还安排了美食。”
说起美食，大家都笑了起来。
奥兰多拦下两辆计程车，指挥司机开向米兰中心某个历史悠久的社区，幽美、寂静、古老、富裕，直到坐上桌子，看到奥兰多年迈的、在人生最后阶段仍散发着美丽余晖的外祖母，安德烈亚恍惚意识到奥兰多这是把他们带回了家。
当然，这座反正不仅仅是家。他们坐在院子里，远处晚霞绚丽，近处四野无声，家具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不知道曾经有几代人在这张餐桌上吃饭，那份历史的庄重感令人感动。
弗德里克和加布里自然而然地询问起这座房子的历史，奥兰多侃侃而谈，年迈的女佣将父辈们酿的葡萄酒摆上餐桌，他们不知不觉喝多了酒，人一喝酒，就会话多，就会兴奋，有人就会得逞。
喝到最后，弗德里克半醉不醉，他已经私下跟奥兰多达成大部分协议，有一些他需要回去请示公司，但是他保证回去后两天内会给他们汇第一笔款。
安德烈亚也有些醉了，他感叹奥兰多手段高明。不过，看看这所房子吧，有些人可能在地上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已经耳濡目染了很多遍，瞧瞧他是多么得心应手。
他们当晚睡在这座老宅，第二天一大早，安德烈亚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刚好也想放放水，刚打开门，遇上站在他门外准备敲门的奥兰多，安德烈亚惊讶地问他有什么事。
奥兰多递给他一串钥匙，交代道：“我等下有事情要出门，弗德和加布里醒后麻烦你和安东尼奥带他们逛逛，主要是儿童公园那块地，还有咱们的管理团队，傍晚那些小孩会在移民区的小教堂门口踢球，到时候我去那里找你们。”
他说完，驾驶着一辆白色小轿车消失。安德烈亚晕乎乎地走向他们家的车库，在里面发现唯一一辆停放着的1977年生产的凯迪拉克De Ville轿车。他面容扭曲，这车给他开，不怕被他剐蹭嘛。
傍晚，奥兰多如期出现在小教堂门口，他看起来精神奕奕，也不知道一整天干什么去了。
弗德里克现在很喜欢奥兰多，他走上前亲热地拥抱他，并告知奥兰多他们准备搭乘傍晚6点的车回摩德纳。奥兰多看了一下手表，5点，现在出发去车站刚刚好，路上，弗德里克再次试开了那辆De Ville轿车，并要求奥兰多以后要出手了一定要第一个找他。
车站检票通口外，奥兰多拿出一份厚厚的合同递给弗德里克，上面还散发着墨水香，纸拿在手上触感温热。
安德烈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奥兰多消失一整天是去弄合同，他让弗德里克拿回去做参阅，细节后续会再更改。安德烈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为所有以后要跟奥兰多对接的合作方默哀三秒。
奥兰多送别安德烈亚和安东尼奥后，回到外祖母的家，疲惫地倒在床上，眨眼间陷入沉睡。
我也要陷入沉睡了，不知道为什么越写越困，一个字都理解不了，全靠本能在输出，明天再起来修，大家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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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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