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最终为这个孩子填写了资料卡。
安东尼奥坐在小孩的旁边，他应该是目前在场心情最轻松的人：“你竟然敢来参加比赛。”安东尼奥为他的勇敢惊讶，他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这辈子可能都不敢触碰足球。
“你的偶像是加林查吗？”他想起那个在1962年世界杯单枪匹马带领巴西队夺冠的长短腿天使，如果眼前的小孩心中有个关于足球的憧憬，加林查应该是这个故事里的最终梦想。
小孩看了一眼想入非非的安东尼奥，摇摇头。
“他又不是意大利人。”他挺起胸膛：“意大利人的心只为蓝色悸动。”
众人愣神之际，安德烈亚站起来鼓掌，沉闷的掌声在办公室回响，这个孩子用一句话便征服了安德烈亚。
“先生，你是意大利人？”安德烈亚问道。
“意大利的福利院抚养了我，我是意大利人。”
还有什么对话比这更能俘获意大利人的心？
就算只拥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奥兰多也在鼓掌，虽然他的反应不如身旁的意大利人激烈，但他的掌声是由衷的。
两天过后，6月26日。
这天，由马拉多纳领衔的阿根廷再一次在世界杯上赢得胜利，他们在半决赛战胜比利时，成功与西德会师决赛。也就是在这天，学生联盟的足球活动开始进入下一阶段，经过两天的报名，最终参赛人数确定在78人，之前提到那5支队伍占据了60个参赛名额，还有18个小孩的归宿亟待处理。
他们把这18个小孩，还有5支球队的队长召到办大本营开会。
索菲亚出面解释官方的安排：“18个人等下抽签组成一支11人的球队，剩下的7人由6支球队的队长挑选，未被选下的自动成为球队的志愿者，比赛结束官方会给一点福利，或者也可选择退出比赛。”
这是大家提前商议好的解决方案，尽量做到公平体面。
一个小孩举手问道：“志愿者的福利是什么？”
“上赛季意甲的贴纸。”——说话的是安东尼奥。
“什么球队都可以选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索菲亚看向安东尼奥，蓝黑内拉点点头：“都可以，AC米兰的都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忍不住笑出声。
“我可以要巴雷西的嘛。”小孩可怜巴巴地问道。
安东尼奥挥手让他滚远点，扬言:“我自己还要收藏呢。”
很快最后一支11人的队伍被抽了出来，工作人员让他们选出一个队长，然后把他们轰出办公室，把场地留给6个队长和7个落单的小孩。
“这场面真尴尬。”安东尼奥蹲在角落小声说道。
“尴尬吗？”身边的人摸着下巴，说：“给这群小孩锻炼一下也好，以后人生多的是被人挑的时候。”这位同学最近临近毕业，正在到处找工作，因此有感而发：“足球不就是强者为王？被人挑，不丢人。”
“跟你们这种糙汉没什么好说的……”安东尼奥把手搭在奥兰多肩膀：“奥利，你一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吧？”
“嗯。”奥兰多无视压在他肩膀上的重量，继续观察对面的小孩。
“意大利男孩”马克——那个失去双臂的孩子，他所站立的地方现在是一个无人地带，所有人开始社交，且默契地忽略了他。
陆续有工作人员站起来出去外面抽烟，只有少数几个没眼力见的还蹲在原地偷听人讲话。
“你看吧，他绝对不会干等着。”安德烈亚抽了口烟说道，他也在关注马克。
果然，马克开始出动，他并没有坐以待毙。众人见到他低调地走到一个小队长面前，这个队长所在的球队有很多意大利小孩，他们是生活在移民区的本地贫民，或者说，贫民区就是移民区。
马克低声跟这位小队长讲了几句话，然后开始在他面前颠球，这也是在场的工作人员第一次看这个小孩踢球，安东尼奥期待中的堪比加林查的精彩盘带没有出现，老实说，他的控球技术放在街头那些踢球的小子中间也只能算中上，除非其他技术精湛，不然这些人估计不会买他的账。
果不其然，他们看见马克前面的小队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不过马克没有气馁，他立马又找上一个潜在对象推销自己，直到被连续拒绝了三次。
“上帝啊！”安东尼奥叹气，感觉自己心都酸了。
马吉.阿卜迪站在人群中，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黑人，他身材高而瘦，像一块外层涂巧克力的苏打饼干，有一副田径队员的身体，眼神平静温和，厚厚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忠厚老实，他有一只由全黑人组成的足球队，目睹马克接连受壁后，他走上前去。
“yes！”安东尼奥激动地握拳。
然而没想到的是，马克朝马吉作出了一个拒绝的动作，这惊呆了在场的工作人员。
“Jesus！他要干什么！”安东尼奥抓着头发低吼。他对马吉的球队还有印象，虽然不知道小技术怎么样，但速度绝对不会差，他们的跟腱就跟树枝一样长。
“为什么。”安东尼奥百思不得其解。
奥兰多脸色难看。
马克拒绝马吉后，转身找了一个东欧裔白人小孩，这次他不再向他展示他的足球技术，两个人在无人的角落里聊了半天，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是看起来马克已经成功说服这个小队长吸纳他。
显然，在他的心里有比胜负更值得在意的东西。
“某种偏执的意大利民族至上主义……还有，染黑的恐惧？”
“在意大利，歧视也有鄙视链。”奥兰多笑道。
安德烈亚面前的烟雾十分呛人，“只为意大利蓝”的心悸蒙上阴影。
学生联盟的人面色铁青。
当事人们却无知无觉，马吉平静地挑选了全场唯一一位混血黑裔，动作沉稳，并未因马克的拒绝而流露任何情绪。
挑选环节结束，只有四个人被挑走成为替补队员，另有一人选择退赛，两人留下当志愿者。
上午发生的事情是令工作人员们沮丧的，但这并未让他们感到灰心，移民与种族歧视本身就是一个结构性的难题，他们此前不过是低估了里面的复杂程度，但不意味着就此被吓退。
众人将工作内容划分成几块，由个小组负责，也有人身兼多职，譬如安德烈亚就同时负责赛事计划和资金引援，时间紧急，效率拉到极致。
安德烈亚这两天都没休息好，第三天中午，他接到一通噩耗。
“你说什么？希萨柯先生不愿意将场地租给我们了？！”办公室里，索菲亚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们沟通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毁约了。”
“他说我们人数太多，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与学校本身活动冲突，无法继续帮助我们。”负责场地的人苦涩地说道。
“狗屁，他们学校都放假了能有什么活动。”索菲亚骂骂咧咧。
“他估计是怕我们偷他学校东西。”
至于这个我们是谁，此时已不再重要，反正意大利人的刻板印象令人心累。
“移民区里就没有其他合适的场地了嘛。”安德烈亚按压自己的睛明穴，开始想应对策略，首先是安抚众人：“算了，大家不要太激动，这种活动就是有随时会发生各种突发情况，现在要紧的是如何解决问题。”
“没有。”负责人干脆利落地回答。
“……”
“如果有，我们就不会跑到希萨柯的学校去，它都已经出移民区两公里了。”
贫瘠的移民区，没有一块好的球场，令人心累。
“如果再找其他场地，通勤费会成为一个问题。”赛事筹备小组的负责人说道，毕竟你不能指望这些口袋空空的小孩子自费参加比赛，他们也拿不出。
“实在不行，就在土里踢，反正这些小孩子平时也是这么玩的。”已经有人开始自暴自弃。
安德烈亚皱眉，示意让他先思考一会，其实这两天他个人拉到的捐款差不多达到原定目标，奈何现在钱袋子破了个口，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卢卡从外面走进来，他忽略办公室里愁云惨淡的气氛，给安德烈亚带来一个消息：“安德烈，我刚才出门时接到了安东尼的电话，他叫你赶紧去米兰中央车站附近的阿梅利亚咖啡馆，奥兰多和他在那等你。”
“去那干嘛？”安德烈亚一愣。
卢卡想起安东尼奥电话这兴奋地声音，也有些兴奋：“他说帕尼尼的工作人员正从摩德纳赶来，很快就到米兰，叫你赶紧过去。”
又努力赶完一章，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对这几章的内容感到莫名其妙，这几章的内容其实涉及到了后面的剧情发展，我也没办法说太多，大家都知道意大利足球衰落是有很多原因的，他们有太多弊病要改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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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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