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的尸体被埋在了沙子下,吴邪就站在远处紧紧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身体被风沙埋没。赤红的血渗入砂砾,肮脏的颜色混合着细密的泥沙。
太脆弱了。
最该死的是自己,第一次下斗那时候就是,明明该是自己去死的!即使她是“它”的手下,可一路过来,吴邪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没有人比她更不该死了。
就像个戛然而止的残破音符。
还有许多,应该有许多后续,然而这段乐章就永远断在了这里。
哑巴张就站在吴邪身后三步处,背对着他,微微仰头,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夜空。双手插兜,兜帽拉了上去,遮住半张脸,刘海斜斜披散下来,遮住了一只眼。
吴邪哑着嗓子问:“哑巴她……”
她喜欢你。
可这句话不该由他来说。
于是话语到了喉咙,千回百转变了调:“能给我讲讲哑巴的事情吗?你记起来了?”
“这便是你想听的?”哑巴张没有回头。
吴邪闷闷地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刚想开口回答,就听哑巴张低声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吴邪猛地转过身来。天上的星突然变得十分遥远,但面前之人的背影比星星更远,凛冽如刀的背影,比沙漠里的朔风更苍凉。
那瘦削的背脊,不知道曾经背负了多少东西,不知道曾经将多少岁月抛在身后。
——岁月荏苒,他仍然是那闷闷的背刀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秦皇陵。”没有任何预兆地,哑巴张开始讲述。
“那次我是去拿秦始皇的一件陪葬品,遇上了另一拨盗墓团伙,我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半路有了内讧……”
随着哑巴张淡淡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流淌,吴邪慢慢整理出了整件事的粗陋脉络。
哑巴张自然是不会承认从何时开始对哑巴上心。他只记得那时哑巴还没有哑,爱说爱笑,极有眼色,在钩心斗角的盗墓团伙里也算勉强立稳了脚跟。然而那次内讧发生在刚进墓时,众人触发了机关,环绕在秦陵四周的水银倒灌,几个跑得慢的盗墓者瞬间被水银吞没。她半路拉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将他推进了暗道,其他已经进了暗道的人却在她想要进去时,将门关上,把她堵在暗道外。
哑巴张出手救了她,来时的路已不能走。无奈之下,哑巴张带着她去了主墓室。
在这个千古一帝的棺椁旁,摆着无数陪葬品,环绕着一排排站立的兵马俑,手握武器,面容肃穆。
就在他拔下棺椁前的黑金古刀时,所有的兵马俑都活了过来,土佣脱落,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这是秦皇的守墓人,骷髅兵。
发现了骷髅兵靠呼吸攻击的特点后,哑巴张考虑到还跟着个哑巴,便决定不去硬碰硬,当下推了她一把,喊道:“跑!”
二人穿行在漆黑的墓道,身后兵戈曳地的刺响不绝于耳。到最后,为了甩脱追兵,他将她推进了一个暗道,转身以血肉之躯挡住了缓缓合上的机关门,以及她绝望的惊呼。
黑金古刀平举,他深吸一口气,独自面对潮水般涌上的骷髅兵,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是多久之前?
是他还年轻,尚未明白何为“恋”之一字时。
自然也不会明白,死掉的心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哑巴张的记忆还不完全,只记得一些碎片,然而即使是这些碎片,他每每记起,脸上的神色都会截然不同。
他记得她和他的一段对话。
“我走不了啦,你看,老三刚才一枪打进了我大腿里,我现在眼前有三个你哟。”
“闭嘴。”
“诶诶诶?我说,你放下我!把我一个人丢下行不行!唉,算我求你了?你看你长这么好看,死在斗里有多浪费?为了能活着见到太阳,你能不能惜命一点?”
“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出去。”
“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爱上我了。”
“……自作多情。”
吴邪感慨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那时候……哑巴她多大?”
哑巴张思考片刻:“十七岁。”
“是看上去吗?”吴邪心里有个猜测渐渐成型。
“是。”
还差一点。
关键的一点。
可吴邪却终于是想不到那关键的答案了。
“Super吴,张先生,你们怎么还没睡?明天还要早点赶路,去睡吧,晚安!”路过的阿宁打断了二人之间弥漫的沉默。
吴邪觉得不真实。
明明死了一个人。即使死的哑巴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没关系的陌生人,这些人都不会有所触动吗?
哑巴张转身朝帐篷走去,吴邪站在原地,站在风中,目视着他远去,像根傻柱子一样杵在那里。
沙子迎面扑来,眼中的液体终于哗啦啦流了下来。
吴邪抬起袖子去擦,糊了一脸沙子,忙了半天,索性就让它这么去,脏兮兮的脑袋转过去,望着埋着哑巴的地方,双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隆起的沙地只剩下浅浅的红印,证明着其下的血腥气。
晚风停了些许。
吴邪抬起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愣住,维持着双手插在兜里的姿势,闭上了眼,沉声问:“谁?”
没有人答话。
他转身的同时踢过去一个扫堂腿,试图把身后散发气息的人绊倒,谁知身后却是空空如也,反倒是自己用力过度,原地转了一圈,差点摔一跤。
“没人?”他奇怪地嘀咕了一声,警惕地瞪大眼睛,凝视面前的黑暗。
不远处还燃着篝火,坐着两个守夜的人。他们都没有看向这里。
不对,气息就在眼前。是哑巴能看到的那种“鬼”!
吴邪开始发抖,心中却无比镇定,已经策划好了应对方案……
不顾一切地跑到有闷油瓶在的地方!只要到了那里基本上就能活下去!
怂是什么,小爷我不知道!
说干就干,吴邪甩开膀子逃跑,那气息瞬间消失了。他一路狂奔,掀开哑巴张的帐篷,气喘吁吁道:“小、小哥……我——”
话语哽在了喉咙里发布出来。
他看见哑巴张倚着帐篷一角,默默坐着,微微垂着头,脸上静静蜿蜒着泪水。
“小……小哥?”他轻轻叫了一声,不禁放下门帘,帐篷里陷入一片漆黑。
即使光线变得极暗,吴邪还是能清楚地忆起之前的那惊鸿一瞥。
丝丝缕缕的火光从缝隙里传进来,哑巴张脸上的泪痕闪着晶莹的光芒。
2004年5月X日,塔木托沙漠,哑巴死去的夜晚。
斗神哑巴张,哭了。
其实我在坐等铺子给我做的封面……苦丁茶茶茶……碎碎念碎碎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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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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