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线索开始一一连接上。
从一开始,哑巴就迷失了方向。
接下来的路,谁也没有说多余的话。也许他们都听到了哑巴和哑巴张的对话,正因如此,才不知道该用何种话题岔开。
这种难堪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了那个巨大的陨石下。
从陨石后慢慢走出的,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早就该逃到国外去的,陈皮阿四。
他比之前苍老了许多,脸上横亘的疤痕更显丑陋。郎风在他身后站着,面无表情。
哑巴张看了一眼郎风,波澜不惊的黑色瞳仁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即狠厉地看向哑巴。
“拿来。”陈皮阿四似笑非笑道。
几乎是瞬间,哑巴和哑巴张从原地弹开,哑巴冲向陈皮阿四,哑巴张冲向哑巴。
吴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掠过,风吹得眼睛生疼——那不是人类的力量。
哑巴疾驰中从怀里掏出疗养院棺材里取出的盒子,掷向陈皮阿四,哑巴张慢了一步,没能截住。陈皮阿四像是能看见一般迅捷地伸出手接过盒子,几乎同时,四周枪声大作,一颗流弹穿过哑巴的左腹,血瞬间漫了出来。
“这里!”胖子在察觉不对劲的瞬间,早瞅准了子弹到不了的死角,一把揪住吴邪,以与他身材不符的灵活躲了进去。潘子骂了一声,举起枪躲在障碍物后点射。
如果将这一刻放慢,可以清楚地看到,哑巴向前跌倒,鲜血流了满地之前,身影剧烈地隐没了一下。
如果再慢一点,几乎可以察觉到哑巴张冲向陈皮阿四时原本微不可察的停顿。
这不是人类的力量。
人类是不可能快过子弹的。可哑巴张躲过了。
哑巴张在看到哑巴变透明的一刻,瞬间明白了什么,怒吼一声冲向陈皮阿四,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带着他此生此世被埋葬了的愤怒。
军刀刺进陈皮阿四的胸膛,一边的郎风惊骇地后退数步,被流弹击中,惨叫一声摔下高坡。
陈皮阿四狞笑,苍老的嘴角流出血沫:“发现了吗,她早就死了!”
“闭嘴……”哑巴张手下用力,竟把陈皮阿四的胸膛整个划裂。
唯一的知情者带着讽刺的狞笑倒在了满地尘土中。临死时,还死死盯着黑漆漆的陨石洞,似乎在遗憾此生不能进去一探究竟。
在这一瞬间世界静下来了,子弹声停止。
雇佣来的人,不会为了已死的雇主自寻死路。
哑巴张咳嗽了一声,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他弯下腰捡起陈皮阿四手上的盒子,却惊愕地发现盒子已被打开,那颗丹药上沾满了血。不知是谁的血。
“万年尸蹩……”他喃喃着,待要去关盒子已经来不及,见了血的尸蹩从丹药里破壳而出,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尸蹩都不同,通体泛紫,不知是带着多阴毒的毒。
即使是他,也会毙命的吧。
哑巴张果断地合上盒子,在盒子整个融化之前将它抛了出去。
“快走……咳、咳咳!”哑巴吃力地翻了个身,仰躺着,呻吟道,子弹留在腹部的灼烧感与咳嗽时的牵扯叠加,让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来驯服它……”
她说着伸出手,从掌心爬出的,正是被吴邪误认为是“宠物”的尸蹩王。
“哑巴!”平时有危险跑得最快的胖子反而没有跑路,“怎么驯服尸蹩王,也给胖爷我看看,以后好养几只玩玩!”
哑巴苦笑了一下,带着复杂的神色望着慢慢后退的哑巴张:“这是秘传……不能告诉你。”
时间多拖延一秒,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贴近地面的哑巴甚至听到了陨石深处大批尸蹩躁动不安的爬行声。
“快走……”她又咳嗽了数声,慢慢爬起,盯着哑巴张,“从密道走。你知道、咳咳……你知道路的。”
她的声音如风中转烛,随时会熄灭。
哑巴张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退到吴邪、胖子和潘子身边,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哑巴,你……”吴邪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哑巴说:“我会追上你们的。”
这句弥漫着浓浓死亡意味的话。
“走。”哑巴张只丢下一个简短的字,就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吴邪半愣着,被潘子几乎是拉扯着动了。
钻进密道的前一秒,吴邪瞪大了眼,瞳仁中满是从陨石洞里飞出的红色尸蹩。
殿后的潘子看到的,是哑巴的身影被尸蹩淹没,耳膜里只剩下扇动翅膀的声音。
有惨叫声吗?
没有吧,因为尸蹩太多了。或许她天生隐忍,或许死的瞬间太短,没有痛苦。
一路上吴邪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一张脸阴晴不定。
哑巴张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不会再死。”
吴邪被哑巴屡次装死弄得疑神疑鬼,这次也固执地以为她不会死,被哑巴张这么一说,倒是肯定了猜测:“为什么?”
“因为她早就是死人了。”哑巴张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尾音都听不出颤抖。
吴邪呆愣,脑中瞬间闪过之前的种种。
长白山雪地中的回首,死人一般的眼神。
哑巴张说过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她能让尸蹩寄宿于身。
她能看见所谓鬼魂。
青铜门前的消失。
原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已是个死人。
“这,这不可能……”吴邪无法接受自己和死人相处了这么久,“为什么死人会……有复活的方法吗?”
“这不是复活。”哑巴张稍稍眯起眼,回忆道,“这是残念。她在秦陵就已经死了。收养她的团伙带她下地,用她的血献祭打开了秦陵的最后一扇门,从此以后她将以死的形态永生,这是秦始皇最后得到的答案。这是我的猜测。”
吴邪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秦始皇追寻了多年得到的长生答案?”吴邪低喃。
“只是猜测而已。”哑巴张不愿多说,加紧了赶路的速度。
今天得知的信息量太大,吴邪有些转不过弯来:“那,‘它’是……”
“谁知道。也许是秦始皇的意志组建起来的傀儡吧。”哑巴张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将所有因果归结为一个人,或一个早已死去的人的想法。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
吴邪小声道:“怪不得……她不得不服从于‘它’……因为她是靠‘它’得到永生……”
“不,不是永生。”哑巴张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脸来,逆着晨光,凌乱的头发和着汗水紧贴脸颊,坚毅冷漠的五官上透出柔和的悲哀:“是遗忘。”
是被时间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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