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设计图纸上的路线，他们一行三人从最近的通风口爬了出去，出去一看，离那圈军用车还挺近，于是就向着他们之前的营地进发——那里有他们没来得及带出来的水和干粮，足够支撑他们出沙漠。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张起灵是不是出来了……真的。他有失踪的勇气，那就一定有绝水绝食从沙漠里走出去的本事。这绝对不是小心眼，不信你看吴邪真诚的双眼。
吴邪表示，在集合的地点等他一天，一天之后他再不出现就当他已经走了，他们也动身。
所以在吴邪看到坐在卡车顶上的张起灵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
他走过去，站在卡车底下喊：“小哥，我们休息一下，明天黄昏的时候走！”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没有搭话，反而是仰天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沙漠的夜空。吴邪见怪不怪，也不去管他。胖子和黑瞎子两个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却意外地合得来，这个时候已经张罗着煮罐头做晚饭了。
胖子手艺好，别看他貌不惊人，就算是个豆子罐头也能给煮出沙丁鱼的味道来。黑瞎子贡献出了自己仅剩的两盒半青椒炒肉饭，三个人围成一圈就着罐头把饭给囫囵吞了，吴邪照旧给张起灵留了半碗青椒炒饭和一个罐头。
三人迅速吃过晚饭，胖子和瞎子去一边聊天打屁，吴邪就端着饭晃悠悠地爬上卡车顶上找张起灵去了。
“小哥，吃点东西吧。”吴邪把饭放到张起灵手边，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地上，拿过青椒炒饭，把豆子浇在上面吃。
吴邪就在一边愣愣地看着他吃，也不作声。张起灵没有表现出抗拒，这一般在吴小三爷的解读中就是默认。
“小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吴邪踌躇了一下，说道。
张起灵这时候正好把饭吃完，把碗放到一边去之后，转头看吴邪，意思是让他说。这个时候张起灵的脸颊上居然沾了一粒米，配上那有些呆萌的表情，吴邪顺手就帮他把米擦掉了。
张起灵似乎是愣了一下，说道：“你要说什么？”
“我们家铺子下面有个宋代墓，我想请你陪我走一趟……”吴邪说得有些为难。
“好。”没想到张起灵十分干脆地就答应了，吴邪反而没反应过来：“啊？”
张起灵看着吴邪，眼睛里有什么阴郁的东西在凝结成实质，只是最终还是在吴邪的视线中消散无形：“这是吴三省最后的一件委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
吴邪尴尬地“噢”了一声，然后就没话说了。
张起灵重新躺了下来，吴邪脱口而出道：“刚吃完就躺下对身体不好。”
张起灵侧过脸看着吴邪：“你是第二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第一个是谁？”
“张承梦。”
吴邪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那个闷油瓶子防备最弱的时机，趁这个机会多问一点八卦才不枉费他亲自过来送的晚饭。
“说起来，小哥，我刚刚在沙子底下看到了很多东西，嗯……大概是过去一样的东西。”
“你看到的东西，也许是杂乱无章，大部分都是毫无意义的，但是你要把其中有意义的东西记住。”张起灵闭上了眼睛。
吴邪觉得张起灵的反应实在太淡定了。之前他那么郑重地交代自己，要“解读”那些东西留给自己的信息，但是自己做了那么多梦受了那么多苦，上来地面之后，他连句结果都不问，搞得好像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关心一样。
吴邪决心要抓住张起灵的注意力，而抓住他注意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抛出他希望知道的情报——而且是只说一半那种。
“我觉得我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有意义的。说实话……我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张起灵一下子睁开眼，沉沉地盯着吴邪：“你看到了什么。”
吴邪被他的目光压得有点发憷，但这样的张起灵还不至于让他退缩——他对张起灵可从来没有过害怕一类的情绪。
“有些事情我很在意，比如为什么地底下那条蛇一瞪我，我就能梦到一些我根本没有经历过的片段。”
“这沙子底下有一种龙，两种蛇，”张起灵缓缓地说，“一种龙是白化烛九阴，世间仅存——”
吴邪在心里嘀咕：世间仅存的一条龙被胖子给烧死了。
“还有两种蛇，一种和塔木陀的鸡冠蛇一样，是上古一种蛇人工培育的亚种，俗称黑毛蛇，还有一种就是靠吞吃这种黑毛蛇为生的巨蟒。这三种生物都能发出一种叫费洛蒙的东西，简单一点说，就是动物之间传递信号的激素。但是人是无法读取这种信号的，除非发生了什么非常巨大的变故。”
吴邪纳闷了：“那是什么变故？我觉得我挺正常的啊！”
“你的爷爷也有读取费洛蒙的能力，想一想你和他经历的相似之处就能明白了。”
吴邪回忆了一下关于爷爷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爷爷以前被血尸袭击过，但是最后活下来了。
说到血尸，他又想起了鲁王宫里逃亡的时候，一开始他三叔是背着大奎跑的，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三叔突然把大奎丢下了，等吴邪去看的时候，大奎全身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还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走——那时候大奎全身都是血尸的毒，而自己也没有死。
自己身体的异变，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想通了这一点，吴邪十分满足，而且那个从来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闷油瓶子今天居然和他说了这么多话，他感到受宠若惊都不过分。
“你之前在塔木陀跟我说，等你弄清楚一些事情，你就会告诉我，那你现在有头绪了吗？”得寸进尺从来就是吴邪的方针。
张起灵摇了摇头。
“那你过去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张起灵依然摇了摇头。
吴邪迟疑了一下：“我之前说我梦见了你的过去，那大概是被你遗忘的东西。有一些片段是秦皇陵你和哑巴经历的事情，还有你以前在张家时候的事情。我梦见有个人对你说，你要成为神，还对你说，你的小哥哥躺在一个小盒子里——”
刚说完这句话，张起灵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变得十分狰狞可怖，他紧紧地捂住头，一下子蜷缩起来，双眼紧闭，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小哥！小哥你怎么了！”吴邪慌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闯下大祸，忙凑上去，在碰到张起灵胳膊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在颤抖。
那个神佛一样的男人，在发抖。
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看到张起灵这个样子，吴邪甚至有些恼——为什么即使这样还是要执着地追寻过去？过去有什么好的？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把小哥折磨成这样，所谓的过去依然毫无头绪！
说真的，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养小哥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他为了找寻过去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了。
很巧的是，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而当张承梦选择了去承担张起灵应该承担的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东西如果要全部扛起来，是会把除了张起灵以外的所有人都压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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