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一步步远去的张起灵，哑巴终于轻声呢喃出一句话：“我……如果不曾认识你，应该会比现在快乐许多。”
张起灵阅遍人心，也逃不脱当局者迷。他没有回答哑巴的话。
再走几步，下榻的酒店正好就在眼前。张起灵背着吴邪走了进去。
哑巴抬手用手臂擦去了眼泪。旁边的胖子微微打着鼾，被她扶进了酒店。
回到房间已是八|九点，哑巴送胖子回房之后，就回自己房间睡下了。凌晨三点，她站在了张起灵床前。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黑金古刀放在手能碰到的地方，呼吸极其轻浅，眉头微皱，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但是哑巴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醒，因为晚上吃的的每道菜都加了她的血——那是初代张家人的麒麟血，虽然对现在的张家人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融合起来依然需要时间。
哑巴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俯下|身去，慢慢伸手从张起灵的脖子上捻起一根线，摸到了线上串着的戒指，用随身的匕首割断，戒指落到她的掌中。
她盯着那戒指看了几秒，慢慢握紧拳头。戒指上刻着的小鬼烙着掌心，还带着张起灵偏低的体温。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离开之前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
淡白色的月光下，她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十分忧伤的笑容，抬手揉了揉眼睛。她腰上挂着的小包里，已经集齐了三个戒指，还有鬼玺。
她不再回头，从窗户跳了下去。
这一晚，张起灵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坐在云顶天宫雄伟的神道上，四周是代表六道的六根梁柱，身边燃着一丛篝火，木柴偶尔噼啪爆响。晦暗火光下，哑巴盘腿坐在他身前。
她开口道：“我们干挖土这一行的，难有善终，权势遮天如张启山，最终也是尸骨难还。你有没有想过洗手不干？”
张起灵望着那丛篝火，淡淡道：“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
“待这件事了结，你打算做什么？”
张起灵一愣。他发现自己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事了。失魂症又发作了吗？什么是失魂症……
脑中混沌，但他还是回答道：“我会到处走走，找我的记忆。”
“记忆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你没有记忆，这个世界和你一点联系都没有，你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你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面前的路有很多条，每一条看上去都是一样的。”
“我不能体会。”哑巴说道，“因为我只剩下记忆了。我必须每隔几十年换一具身体，所有的记忆会积累到这具身体里去，时间无法带走这些记忆，每件事我都会记得很清楚。只有被青铜门影响之后，我才会短暂地失去大部分记忆，但过不了多久，就会统统想起来。我无法忘记任何一件事，无法忘记任何一个人。在我进去青铜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可以有足够的时光去回忆每一件事，去回忆每个人的每一个表情，去回忆……”
哑巴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然后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去回忆遇到你这件事情。”
张起灵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就好像自己站在悬崖边上，手中握着的某样东西离开了手心，直直往下坠，如果自己再不伸手，就永远都无法拿回那样东西。
拿回？
……
张起灵恍神的工夫，身前的人突然变淡，在彻底变得透明之前，突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红光迅速变小，收缩成了一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血蝴蝶。
张起灵仿佛被蛊惑一般伸出手，血蝴蝶在他手指上停留，扇着翅膀——一下，两下，三下。
再度振翅，飞起。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想抓住那只蝴蝶，却被躲过。蝴蝶翩跹而去，他追着蝴蝶，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脚步声在神道外空荡回响，急切而紊乱。
梦魇般深沉的黑暗向广阔处无限延伸，巨大的神道中央，血蝴蝶发出的柔和红光是唯一的光源。那光源下不远处，是追逐的年轻人。
在无边的黑暗中，蝴蝶与那人都显得十分渺小。黑色中点缀着的血红，平添离别的意味。
画面突转，空中横着无数锁链，仰头依然看不到顶的青铜门近在眼前，大门缓缓开启，门内雾气蒸腾，蝴蝶飞入其中，年轻人却被无形的墙挡在一米之外。
血蝴蝶的身影湮没在青幽的雾气之中，那一点红光也消失不见。
年轻人呆立半晌，直至青铜门轰然闭合，方才如断线木偶，跌坐在地。
张起灵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他第一时间摸上了颈项，发现戒指不见了。
仿佛有所感觉一般，他转头，看向了床头柜。
月光下，床头柜上放着的字条上写着一个篆字。
那是龙飞凤舞、笔劲苍遒的“张”。纸张已经泛黄浆化，只有那“张”字透露出的力度，穿袭岁月，映在眼中。
右下角，有一行瘦金体小字——
别再忘记了。
张起灵瞳孔紧缩，掀开被子冲到门口，确认了门缝中夹着的纸条原封不动，然后又冲到了窗前。
窗外开始下雪了，他用力打开窗户，冷风灌注进来，即使是他也不禁皱了皱眉。
冬夜漫漫，凌晨五点的天还是黑的，但下了半夜的大雪在路灯的光线下，分外明亮。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在街道的尽头，有个小黑点，一拐，就不见了。
天野月子《蝶》——《零·红蝶主题曲》
在小哥追逐血蝴蝶的时候，我心中出现的就是这首歌里描绘的画面。有兴趣的可以去百度一下MV。
另，向三叔一米之外的梗致敬。虽然不敢说理解三叔所说倒在一米之外的心情，但由于我自身所限，写到力竭倒是常常会有的事情。三叔，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PS请注意这一章的内容提要。有对那张纸条内容的隐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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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愿君不忘曾有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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