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发布会的筹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薛易明特意将艺术装置的设计会议安排在自己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这里隔音很好，玻璃墙也换成了磨砂材质，无人能窥见里面的动静。
盛阳准时到达，身后跟着他的搭档宋晨。薛易明注意到今天的盛阳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清爽。
“薛总。”盛阳微笑着打招呼，那笑容依然干净得晃眼。
薛易明点头回应，目光在盛阳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随即转向会议桌前的其他人：“开始吧。”
整个会议过程中，薛易明发现自己难以集中精神。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盛阳——年轻人发言时专注的神情，讲解设计思路时微微发光的面庞，还有那双修长的手在图纸上指点时优雅的动作。
“...所以我们打算用可回收材料制作这个主造型，呼应环保主题。”盛阳结束了自己的阐述，抬眼看向薛易明，“薛总觉得如何？”
薛易明其实漏听了几句话，但他凭着多年的经验迅速接上：“概念不错，但执行细节还需要打磨。这样吧，盛阳你留下来，我们再单独讨论一下材料的问题。其他人可以散了。”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宋晨临走前担忧地看了盛阳一眼，而盛阳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薛易明站起身，绕过会议桌走到盛阳身边。太近了，他能闻到盛阳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是阳光晒过的棉布。
“这里，”薛易明伸手点在设计图上，手臂不经意地擦过盛阳的手肘，“你选择的这种塑料，在强光下可能会反光过度。”
盛阳微微一怔，但没有后退：“谢谢薛总提醒，我会重新考虑。”
“叫我易明吧，现在是工作时间之外。”薛易明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状似随意地问，“做这一行多久了？”
“正式成立工作室才半年多。之前一直在接零散的设计单子。”盛阳回答，眼神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忱，“多亏简冰姐一直给我机会。”
又是简冰。薛易明压下心头的不快，换上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很欣赏你。不过你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光有才华是不够的。”
盛阳认真地点头：“我明白。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工作吗？”薛易明抛出诱饵，“创意部正好有个空缺。比你自己做工作室稳定得多。”
盛阳显然没料到这个邀请，眼睛微微睁大，随后摇了摇头：“谢谢您好意，但我还是想和朋友们一起把工作室做起来。”
意料之中的拒绝，却让薛易明更加欣赏这个年轻人。有理想，不轻易妥协，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实属难得。
“好吧，尊重你的选择。”薛易明站起身，假装整理西装，“不过既然拒绝了我们的工作邀请，总得给我个补偿的机会——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日料，边吃边聊接下来的合作细节？”
盛阳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眼手表：“抱歉薛总，今晚已经约了朋友...”
“叫我易明。”薛易明纠正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工作晚餐，顺便谈谈接下来三个月可能有的合作项目。你的工作室刚起步，应该不会拒绝长期合作的机会吧？”
这句话巧妙地击中了盛阳的软肋。薛易明看着他犹豫的表情，知道自己赢了。
“那...好吧。谢谢薛总——易明哥。”
那声“易明哥”叫得薛易明心头一颤。多久没人这么叫他了？简冰一直叫他老薛，同事们都叫他薛总，这个称呼从盛阳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亲昵。
晚餐选在一家隐秘性极好的日料店，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薛易明特意点了清酒，看着盛阳在劝说下小口啜饮，白皙的面庞渐渐染上红晕。
“简冰最近怎么样？”薛易明状似无意地问道。
盛阳放下酒杯，眼神有些迷离：“简冰姐挺好的，上周还来我们工作室指导了一个项目。她说那个创意让她想起了你们刚创业的时候。”
薛易明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她提起我了？”
“她说您是她见过最有才华的广告人。”盛阳真诚地说，“虽然分开了，但她一直很尊重您。”
尊重。多么客套而疏离的词。薛易明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我们刚创业时，挤在一个不到三十平的小办公室里。”薛易明不知不觉开始讲述往事，“夏天没有空调，我们就开着电扇干活，热得浑身是汗。简冰总是最晚走的那个，她说要把每个细节都做到完美。”
盛阳专注地听着，眼睛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后来公司做大了，我们却越来越陌生。”薛易明苦笑一声，“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们一直保持那个小工作室的规模，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盛阳轻声说，“但那些经历都成为了你们的一部分，好的坏的，都是宝贵的。”
薛易明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很想触摸他——想确认这份通透和纯净是否真实存在。
“你说得对。”他最终只是举起酒杯，“敬那些好的坏的。”
晚餐结束后，薛易明坚持要送盛阳回家。车内空间狭小，盛阳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原本干净的气息，萦绕在薛易明鼻尖。
“谢谢易明哥今天的晚餐和指导。”下车前，盛阳礼貌地道谢。
“下周的场地勘测，我跟你一起去。”薛易明说，“那个展馆的结构复杂，我比较熟悉。”
盛阳有些惊讶：“这种小事怎么好麻烦您...”
“就这么定了。”薛易明不容拒绝地说，随后又放软语气，“你的创意很好，我不希望因为场地限制而打折扣。”
看着盛阳走进小区大门，薛易明才缓缓驾车离开。手机在这时响起，是简冰的来电。
“什么事？”他接起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听说你今天单独留盛阳开会，还带他去吃饭了？”简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薛易明轻笑：“消息很灵通嘛。怎么，我跟合作伙伴吃个饭也要向前妻报备？”
“薛易明，你什么时候变性取向了？算了，我现在管不着你了，但我还是得警告你，离那孩子远点。”简冰的语气严肃起来，“他不是你平时玩的那种类型。”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薛易明声音冷了下来，“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简冰轻声说：“最好是这样。别毁了一个好苗子。”
通话结束，薛易明将车停在路边，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在车内缭绕，他想起晚餐时盛阳谈及设计理念时发亮的眼睛，那样纯粹的热情，他已经遗失太久了。
也许简冰是对的，他不该靠近这样的光明。但人心就是这样奇怪——越是知道自己不该触碰的东西，就越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
他拿出手机，给盛阳发了条短信：“今晚很愉快，期待下次见面。”
没有立刻收到回复。薛易明想象着年轻人可能已经睡下，或是正在洗漱，那条短信会在他拿起手机的第一时间被看到。
他发动汽车，驶入夜色。城市的灯光在车窗上拉成长长的线条，如同他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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