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冬,杭州城飘着细雪。
吴邪裹紧灰色棉袍,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他蹲在"吴山居"后院的库房里,指尖轻轻抚过一幅刚收来的唐代古画。画上山水朦胧,却有一处墨迹突兀地晕染开来,像是刻意为之。
"奇怪..."他喃喃自语,将画举到油灯下细看。灯光穿透泛黄的绢本,那团墨迹中竟隐约显出几行小字。
"龙骨玺...骊山地宫..."吴邪心头一跳,耳边忽然响起三叔离奇失踪前夜说的话:"小邪,有些东西不该现世,会招来杀身之祸。"
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吴邪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窗棂。他慌忙卷起画轴塞入怀中,却听见前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吴老板在吗?"一个清朗嗓音穿透风雪。
吴邪握紧袖中匕首,缓步走向前厅。店堂里站着个穿西式大衣的年轻男子,正弯腰捡拾地上摔碎的青花瓷片。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露出歉意的笑,眼角一颗泪痣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解雨臣。"男子自报姓名,伸出戴白手套的手,"听说贵店收了些好东西,特来开开眼界。"
吴邪没接他的手,目光扫过对方锃亮的皮鞋——鞋底沾着新鲜泥雪,绝不是从正门进来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小店打烊了,解先生请回吧。"
"别急。"解雨臣忽然逼近,冰凉的手指擦过吴邪耳际,从他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青铜爵,"这件不错,我要了。"说着将几枚银元拍在柜台上,银元上赫然印着外国银行的徽记。
吴邪正欲拒绝,门外传来整齐的马靴声。一队穿军装的士兵列队而立,为首之人披着墨色大氅,眉眼如刀削般冷峻。那人抬手示意士兵止步,独自踏入店中,腰间配枪与军刀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张起灵。"军官简短道出来意,"奉命搜查走私文物。"
解雨臣笑意微僵:"张少帅亲自出马,真是小题大做。"
吴邪后背渗出冷汗。这两人显然都是冲着那幅画来的。他悄悄将手探向柜台下的暗格,那里藏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别动。"张起灵突然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军官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温热呼吸拂过颈侧:"不想死就跟我走。"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三声布谷鸟叫。解雨臣脸色骤变,闪身躲向立柱后方。几乎同时,玻璃爆裂,一颗子弹擦着吴邪鬓角射入柜台。
张起灵一把将吴邪按倒在地,军刀出鞘的寒光映亮他冷冽的侧颜。混乱中,吴邪看见窗外槐树上蹲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悠闲地转着手枪。
"黑瞎子!"解雨臣咬牙切齿,"你竟敢——"
树上之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龙骨玺的消息值十条大黄鱼,谁不想要?"说着又是两枪,子弹精准打碎吊灯,店内顿时陷入黑暗。
张起灵趁机揽住吴邪的腰纵身跃向后门。寒风扑面而来,吴邪在颠簸中听见身后枪声如爆豆,解雨臣的怒喝与黑瞎子的怪笑交织在一起。军官的怀抱像铁箍般牢固,带着硝烟与雪松的气息。
"为什么救我?"吴邪在疾驰中喘息着问。
张起灵没有回答。月光下,吴邪看见他颈间闪过一道青铜光泽——那是枚与自己怀中古画上纹饰一模一样的吊坠。
马蹄声渐近,追兵的火把连成蜿蜒长龙。张起灵突然勒马停在一处荒废茶亭前,将吴邪推给阴影中等待的副官:"送他回大帅府。"
"那你呢?"吴邪抓住他的大氅。
军官沉默地掰开他的手指,转身迎向追兵。吴邪被强行拖上马车,最后一眼看见张起灵孤身立于雪地,军刀映月如霜。
马车刚驶出半里地,突然剧烈颠簸。副官闷哼一声栽倒车下。吴邪还没反应过来,车帘被掀起,黑瞎子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凑到眼前:"小吴老板,搭个顺风车?"
"你杀了副官?"吴邪厉声质问。
"哪能啊。"黑瞎子变戏法似的亮出银针,"睡两个时辰就醒。"说着突然伸手探入吴邪衣襟,在他惊呼声中抽出那幅古画,"借来看看...咦?"
画轴展开的刹那,黑瞎子笑容凝固。吴邪趁机抢回画作,却见对方墨镜后的眼神陡然锐利:"这画谁给你的?"
"关你什么事!"
黑瞎子罕见地严肃起来:"画上这个印记,"他指着角落里的莲花纹,"是汪藏海的标记。你三叔是不是叫吴三省?"
吴邪浑身发冷:"你怎么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黑瞎子肩头爆出血花,却仍护住吴邪滚下马车。茶亭方向,张起灵带着满身血迹疾奔而来,身后追兵已变成横七竖八的尸体。
"走!"黑瞎子推了吴邪一把,自己踉跄着躲到树后还击。吴邪被张起灵拽上马背,听见黑瞎子在枪林弹雨中大笑:"张小哥!人交给你了!画在汪家人手里!"
马匹狂奔入城,最终停在一座西式公馆前。张起灵拎着吴邪直奔书房,反锁房门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你受伤了?"吴邪下意识去扶,却被对方按在雕花座椅上。
军官单膝跪地,沾血的手指抚过吴邪眉骨:"十七年..."他声音沙哑得可怕,"我找了你十七年。"
吴邪正欲追问,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透过窗帘缝隙,他看见解雨臣从黑色轿车里走出,身后跟着十几个持枪壮汉。
"汪家来要人了。"张起灵擦去嘴角血迹,从暗格取出一把柯尔特递给吴邪,"待在这里别出声。"说完竟从书柜后推开一道暗门。
暗门合拢的瞬间,前厅传来解雨臣温润如玉的嗓音:"张少帅,深夜叨扰了..."
吴邪握紧手枪,怀中古画突然变得滚烫。他隐约明白,自己已卷入一个比军阀混战更危险的漩涡。而这三个神秘男人,各自怀揣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像三匹饿狼般将他围在中央。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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