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厚重的墨绿色帷幔缝隙漏进一丝微光，宣告着霍格沃茨又一个寻常日子的开始。
妮娅还像冬眠般深陷在被褥里，任凭我怎么摇晃呼唤，她只是含糊地嘟囔着翻了个身，将脑袋更深地埋进枕头，显然打定主意要在寝室里赖掉这一天了。
我还有小组作业需要完成，便不再管她，利落地收拾好书本和羊皮纸，独自出了门。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笼罩在一种黑湖深处特有的、带着水汽的静谧中。
希瑟果然已经端坐在壁炉旁他惯常的位置上。
炉火跳跃着，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无声地在他对面的墨绿色高背扶手椅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
我们之间唯一的声响是羽毛笔划过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黑湖深处传来的古怪回响。
妮娅说的不错，我们并不熟稔，也没有话说。
许多人对他评价是“孤僻”，以前的我也这样认为，但经过昨晚那场短暂的交流后，我意识到，他并非刻意疏离，只是对浮于表面的、消耗精力的社交缺乏热情，更享受独处时那份不被侵扰的宁静。
我和他也一样，我们不需要像某些人那样，刻意堆砌笑容，主动逢迎来拓展人脉。
至少现阶段，我们各自的姓氏所承载的重量，以及无可争议的学业成就，如同无形的磁石，自然会将那些寻求庇护、攀附或纯粹慕强的人吸引过来。
我们只需坐在这里，便自有游鱼前来。
离开休息室后我又去到了图书馆，还是上次的那个角落，而意外的是除了莱姆斯，波特和西里斯也还在这里。
我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波特在与我视线相撞的瞬间，便飞快地移开了目光，不过我还是捕捉到了他极其细微地撇了下嘴角，以及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白眼，充分表达着他的不悦。
西里斯则截然不同。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望向我，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微微颔首，向我致意，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激烈的争吵与隔阂。
而后他便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摊开的书本上，仿佛刚才的示意只是拂去书页上的一粒尘埃。
似乎在经过上一次谈话后我们的关系却莫名的有了修复的迹象。
莱姆斯夹在他们之间，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我更阻止不了他们想要这样”。
我想或许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也确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也在这里，但也并不重要，只要不影响我就行，
于是我在莱姆斯的对面的空位坐下，旁边就是西里斯。
“一样？”
“好。”
时间在专注的书写中悄然流逝，没过多久，波特就猛地合上他那本几乎没翻几页的书，动作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我的座椅旁停顿了片刻，身体微微倾向西里斯的方向。
我没有转头直视，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无声的催促和手上的动作。然而，西里斯只是纹丝不动地坐着，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最终，波特带着一丝被忽略的恼怒独自离开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响亮。
依旧是我先完成了自己的部分，视线无意间扫过西里斯摊开的书，发现和我刚来时是同一页。
再一抬眼，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竟然睡着了？
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恰在此时，莱姆斯也完成了他的部分，将羊皮纸轻轻推到我面前。
“很不错，比上一次好多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总不能一直拖你的后腿。”
我收拾起东西，起身向他挥手，顺便指了指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的西里斯。
“走了。”
由于这回离用餐时间还早，所以我还是准备回一趟寝室，路上碰巧遇上了莉莉。
也不止莉莉，她应该是和莱德在聊着什么，而斯内普就在一旁不爽地看着莱德，诺兰则不爽地看着他。
莉莉眼尖地发现了我，立刻暂停了与莱德的对话，朝我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下午好，塞西！是刚从图书馆出来吗？”
“嗯，算术占卜。”
我点头回应，目光扫过旁边显然还在等待她的莱德，“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塞西！”莉莉连忙叫住我，快步走近了两步，脸上带着一丝恳切，“晚上的时候有空吗？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我想不到什么她需要拜托我的事，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那就晚餐的时候，尽我所能。”
她松了一口气，笑容更加灿烂，“太好了！谢谢你，塞西！”
我耸了下肩马上准备离开，就在转身的刹那，我瞥见诺兰正皱着眉，用一种近乎“见鬼了”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我。
我又抬起一只手在脑袋上朝他招了招手，而后不看他反应就直接离开了。
晚上和妮娅一起到礼堂用完餐后刚走出大门，就看到莉莉·伊万斯站在门厅巨大的石柱旁，显然是在等我们。
妮娅看见她马上凑了过去，“晚上好，莉莉！”
“晚上好，妮娅，塞西。”莉莉微笑着回应，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谢谢你们能来。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我们稍微走开几步，避开了礼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她深吸了一口气，翠绿色的眼眸里交织着担忧和无奈。
“是关于西弗的，我们最近总是吵架，因为我发现他在用黑魔法，我劝了他很多次，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理由，但他就是不听我的，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啊，我想想啊。”
她嘴上那么说，结果转头又看向我。
“在回答你之前，莉莉，”我开口，声音平静而坦诚，“我需要说明一点，因为我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我接触并理解黑魔法的时间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我始终认为魔咒本身无论是被称作‘白魔法’还是‘黑魔法’，它们本质并无绝对的善恶之分。真正定义它们的，是施咒者使用它的目的、驱动它的情感，以及最终造成的结果。”
“力量只是工具，关键在于握在谁的手里，为了什么而挥动。”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莉莉若有所思但依旧紧蹙的眉头，继续道：“至于你提出的问题，斯内普之前在斯莱特林的处境，我想你很清楚。”
“孤立、排挤，甚至更糟。这种状况直到上学期开始才有所转变，或者说，是在卢修斯公开称他为朋友之后才真正得到改善。你知道这背后的关键是什么吗？”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了悟和更深的忧虑：“因为，黑魔法？”
“是的。卢修斯·马尔福你应该认识，上学期我经常看到他们待在一起。他是一个极其精明的斯莱特林，不会做任何没有实际收益的事情。”
“他接纳西弗勒斯·斯内普，绝不仅仅是因为后者在魔药学上展露的天赋，虽然那确实很突出，但更多的，大概是因为斯内普在黑魔法领域展现出的、令他都感到有价值甚至忌惮的潜力。”
“那是斯内普在斯莱特林立足、获得某种程度尊重的敲门砖，所以即使如今卢修斯毕业了他的处境也没有再次变得糟糕。”
莉莉沉默了许久，壁炉的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她内心的挣扎。最终，她抬起头，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
“我明白了塞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她加重了语气，“我依然无法认同黑魔法，即使是为了西弗，即使明白它在某些环境下的作用，我也无法接受。”
“它对心灵的侵蚀，对生命的漠视……这与我的信念背道而驰。”
“当然，坚守自己的原则，这是你的权力。而且，不可否认，很多强大的黑魔法确实对施咒者本身的精神和灵魂有着难以估量的腐蚀和伤害，代价往往极其沉重。”
妮娅这时才终于插上话，语气带着关切，“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还是会想办法去劝他，不过至少能请你们帮我看着一下西弗吗？不是说事事盯着他那种，只是希望能在你们看得到的时候阻止一下他。”
“那倒是没问题啦，”妮娅爽快地答应，随即又忍不住调侃道，“不过莉莉，你这样整得好像他是你不省心的孩子一样。”
莉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温柔又无奈的笑容：“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是他第一个向我展示了魔法的世界，让我知道我不是怪胎，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拜托了。”
她的语气真挚而沉重。
“帮忙看着点没问题，”我接过话，语气带着现实的考量，“只是，莉莉，你要明白，他连你的话都置若罔闻，我们作为外人，能阻止他的可能性恐怕微乎其微。他未必会听，甚至可能引起更大的反感。”
这是事实，而非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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