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保养得当的紧致面孔带着微笑，眼神一一扫去，经过裴祈洛时，苹果肌凸显地愈发饱满立体，笑意也变得更为欣慰柔和。
“亲爱的儿子们，妈妈不在的时间里，你们有没有躲在被窝里哭鼻子想妈妈呢。”
最后，年月然的目光落在大儿子裴彦琛身上时，却如触电般收回。
她皱着眉头，摇头道：“老大，你怎么长得越来越吓人了。”
裴彦琛把这话全听作夸赞，脸上的阴郁消散了不少。
堂堂男子汉，要是像那几个弟弟，长得和电视上偶像明星似的，还不如直接去练习唱跳出道得了。
性格与年月然最贴近的裴司曜当场笑出声，“谁让可怜的大哥没遗传到妈的优良基因。都说儿子随妈，可偏偏大哥一身反骨。妈，我听说当年大哥出生的时候，护士把他抱到你面前，你差点吓得昏过去，有没有这回事？”
兰花指捏起餐巾，贴了贴唇周，年月然悠悠开口道：“我澄清一下，这绝对是谣言。刚出生的孩子都长一个猴样，你妈还不至于被一只猴吓昏过去。”
“当然也有例外，你弟弟裴祈洛就和在娘胎里洗过澡似的，白白净净，护士把他抱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要以为我的女儿梦终于圆了。”
年月然的神情从向往转为伤感，原本平坦的眼周，几条暗纹若隐若现，“怪就怪我的肚皮不争气，三胎阿，我整整受了三次苦，偏偏一个女儿都生不出来。唉，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怎么就没有女儿命呢，明明我和老裴都最喜欢女儿。”
裴司曜戏谑的瞥了眼裴祈洛，坏笑道：“妈，别这么说，你看我弟裴祈洛，除了身上带把，其他地方和女孩子哪有什么区别。”
年月然拾掇起伤感，看向裴祈洛，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幸好我们家祈洛漂亮，要不然妈真不知该怎么办。”
下颌线蓦然收紧，裴祈洛放下刀叉，目光与裴司曜在空中交汇。
两人暗暗较量了一番，裴司曜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认为自己终于大获全胜了一局。
裴祈洛心高气傲，最讨厌别人夸他漂亮，夸他像女孩子。偏偏小时候被当作女儿养，留下一堆黑历史。只可惜那些黑历史，现在也被他毁得所剩无几了。
餐桌上的火药味没有波及到裴司恒，他坐在年月然身侧，不断将为她准备的菜肴递上去。
“妈，你刚从北欧回来，旅途辗转辛苦了，尝一下这个，滋补身。”
“还有这道菜，我特意请了你最喜欢的米其林厨师亲自操刀。”
“还有这个甜品，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年月然欣然接受裴司恒为她精心准备的一切。
二儿子温柔懂事堪比小棉袄，某种程度上，也让她缺失的遗憾被弥补回来一些。
一餐结束，年月然随四个儿子回到厅堂。
她终于开口，提到正事。
“沈家那个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打小就漂亮的如同小天使，多少次我都幻想着能偷偷把她带回家，再把你们中间的一个塞给你们虞姨。”
“只可惜你们虞姨同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女儿奴。把女儿看得死紧，我无从下手。不过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个也都人模人样的，据说在宁市想当我们家儿媳妇的也不在少数。虽然你们配沈乔然还是差一点，不过没关系，把她娶过来，就像你爸爸疼我一样疼她，也就算是在别处找补回来了。”
年月然咧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虞佩悠再防我那又如何，只要我儿子能娶到她女儿，乔乔到头来不还是我年月然的女儿。”
裴司曜的渣男脸彻底阴沉下来，“妈，沈乔然有什么好的。你也不去宁市打听打听，她什么名声。”
年月然刹时瞪向裴司曜，一张金钱堆砌出的贵妇脸，横生出几分凛然的杀气。
“你给我闭嘴，裴司曜你要是胆敢再说她一句坏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裴司曜还想补刀，被母亲堵了回去，表情不爽到瞬间阴鸷。
其实他是知道的，母亲对沈家那个女儿的感情，近乎溺爱。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准备玩具。
裴司曜认为这些玩具肯定是要送给他和哥哥弟弟的。母亲没有马上拿到他们面前，只怕是要暗中对他们四个进行考核，只有最优秀的那个才能得到母亲的奖励。
小小的裴司曜捏紧拳头，主动提出要上他最讨厌的辅导课。又在妈妈面前，假意帮助家里的佣人拖地洗衣。他精心挑选家中花园里最鲜亮盛绝的花朵，奉到母亲面前。
母亲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在他以为志在必得时，母亲却把夸奖送给了明明什么都没做，一天到晚冷着张脸装大人的弟弟。
而他垂涎许久的玩具，却被运上货车，送去传说中那个住着一个天使宝宝的沈家。
打那个时候起，裴司曜就讨厌沈家的女儿。她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玩具，也抢走了母亲的关注。
母亲从沈家回来的神情，总是陶醉喜悦的，那种从内心发出的雀跃，就连面对弟弟裴祈洛时也不曾有过。
他记恨沈乔然，也开始暗中留意有关沈乔然的一切。
这个叫沈乔然的，似乎一无是处。她的成绩不理想，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
后来又听说在少儿组群舞大赛上摔了一跤，蹭破了膝盖，出了很大的洋相。
母亲似乎丝毫不在意她是个蠢孩子，对她的喜爱没有减少，反而与之俱增。
再到后来，他们各自长大成人，他不断听到有关沈乔然的负面消息。他无法接受，一个从小备受母亲关注的幸运儿，居然这般糟蹋母亲的期待。
而现在，母亲居然还要他和最恨的沈乔然相亲。
裴司曜简直想要脱口而出比诅咒更难听的话语，但他竭力忍耐着吞了回去。
最后有些虚弱道：“我真搞不懂，沈乔然有什么好的，你居然会觉得，我们配不上她……”
年月然没有注意到儿子情绪的剧烈起伏，她陷入过去的美好回忆，一脸陶醉的神往道。
“乔乔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她小的时候那么软那么香，小小一只，像猫咪，又像小兔子，窝在我的臂弯，对着我甜笑。抱着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全世界的份量都在我怀里。”
裴司曜的脸色更阴沉几分，心里对沈乔然的憎恨，不知不觉又浓厚了不少。
双胞胎之间的羁绊，让裴司恒感应到裴司曜的不对劲，裴司恒上前打圆场道。
“妈妈你别怪弟弟，现在只有我和大哥见过沈乔然。明天才轮到他和沈乔然见面呢，等他见过沈乔然，只怕就会懂得母亲你的良苦用心了。”
年月然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所以司恒，你和彦琛见过沈乔然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裴司恒不做丝毫停顿，回答道：“她是一个很特别很有趣的女孩子，让人不自觉想和她多相处。”
年月然对裴司恒的回答很满意，给了裴司曜一个学学你哥的眼神，“话虽不错，但你想和她多相处，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一切要以乔乔觉得舒服为前提，知道吗？”
裴司恒点头，回答的真心：“那是自然。”
裴司曜冷嗤一声，用只有裴司恒能听到的音量道：“马屁精。”
年月然又转头面向裴彦琛，对着大儿子那张粗旷的面容，语调也不由严厉了几分，“你呢，没吓着乔乔吧？”
裴彦琛对长相全无自觉，挺直脊背，胸肌抖动几下道：“当然没有。”
年月然还是不放心，蹙眉自言自语念叨着：“当初是我不严谨，就不应该把老大算进去。乔乔要是同我当眼一样瞎了眼真选了老大怎么办，要是再命背一些，和我一样连生四个儿子……生出四个乔乔还算好，要是四个老大这样的……”
年月然打了个寒颤，觉得最骇人的恐怖片也不过如此。
裴彦琛听到这里却不自觉脸烫了起来。
什么叫连生四个儿子，真的要和沈乔然生孩子吗？她那么娇气柔弱，真要把她娶回来，自己可如何是好？
再说了，她那么小的身板怎么能生四个，只怕在床上承受自己都够呛吧……
浮想联翩的裴彦琛粗旷声线也比平时尖锐了几分，“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八字都没一撇。”
年月然侧目瞥了裴彦琛一眼，“总之乔乔你就别肖想了，她的品味我最清楚，她不可能钟意上你这样的。”
裴彦琛抿着唇线，满脸的坚毅里，又带着倔强的不服气。
他这样的，是怎样的？
老三说的对，他就是一身反骨，母亲不让他肖想，他还偏要从今天开始肖想。
一个星期以来，压抑着某种情绪的裴彦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突破口。
他终于可以当场释放出那种让他有些陌生，有些羞耻，有些不知所措的情愫。
眉宇间萦绕着的忧郁感一时之间烟消云散，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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